他在废墟中徒手挖掘，找到那枚刻着「砚」字的小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指甲抠进肉里，血混着泪，一滴滴落在焦土上。
「金狗！我苏砚此生，与你们不共戴天！」
少年对着火光冲天的家园，立下血誓。
后来他才知道，林家那日恰巧去外祖母家，也逃过一劫。
但两家父母，皆惨遭毒手。
战乱中，苏砚投身军旅，凭着读过几年书，有点机灵劲，在岳飞帐下谋得幕僚一职。
随军转战南北，他再也没回过杏花村。
只是夜深人静时，总会摸出那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看了又看。
「婉儿，你还活着吗？你在哪儿……」
他不敢多想。
乱世浮萍，一个女孩子家，生存何等艰难。
他只希望她还活着，好好活着。
3
林婉儿确实活着。
那日她随父母从外祖母家回来，只见村庄已成焦土。
苏家满门被害，她的砚哥哥……尸骨无存。
林婉儿哭晕过去好几次。
林家也家道中落，被迫踏上流亡之路。
辗转多地，最终在临安城郊勉强落户。
父母积劳成疾，没几年相继离世。
十五岁的林婉儿，成了孤女。
她剪短头发，抹黑脸蛋，扮作男孩，在临安城一家药铺当学徒。
「小哥儿倒是心细，」老郎中看着「他」熟练地分拣药材，点点头，「就在这儿帮忙吧，管吃住。」
「谢谢掌柜！」林婉儿压低声音。
她不敢暴露女儿身，更不敢说自己在寻找一个可能早已不在人世的人。
战乱稍歇，绍兴年间，临安城渐渐恢复繁华。
但林婉儿从没放弃打听苏砚的下落。
她给人抓药时，总状似无意地问一句：「客官可听说过一个叫苏砚的人？大概这么高，汴京口音……」
被问的人总是摇头。
时间一年年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偶尔夜深人静，她会拿出那块刻着「砚」字的小玉佩，贴在胸口。
冰凉的石头，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槐树下的温度。
「砚哥哥，你到底在哪儿……」
她学医很有天分，老郎中也倾囊相授。
几年过去，「林小郎中」在临安城郊也有了点小名气。
人们都说这小哥儿心善，医术也好，就是总皱着眉，像在找什么人。
4
绍兴十年，岳飞率军北伐，收复郑州、洛阳等地。
苏砚作为岳家军一员，奋勇杀敌。
他不再是那个文弱的读书人，多年的军旅生涯，将他磨砺成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只因心中憋着一股恨，一股念。
恨的是金兵毁我家园，杀我父母。
念的是那个笑容甜甜的，叫他「砚哥哥」的小姑娘。
他还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人，就在他即将途经的临安城郊。
岳家军势头正盛，却遭十二道金牌急召回朝。
军心浮动，人心惶惶。
苏砚奉命前往临安筹措一批急用的军粮药品。
途经临安城郊一家小小药铺时，他莫名停住了脚步。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他推门而入。
药铺不大，草药香气浓郁。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背对着他，低头研磨药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