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没有错过「他」剧烈的反应。
他沉默地看着「他」仓惶逃出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傍晚，林婉儿硬着头皮送新煎的药进去。
苏砚靠坐在床头，正看着窗外落日。
「将军，该喝药了。」她小声说。
苏砚转过头，没接药，却忽然问：「小林子，你是汴京人士？」
林婉儿心里一紧，摇头：「不、不是……」
「哦？可我听你口音，略带汴京腔调。」苏砚状似无意道。
「小的……小时候在汴京待过几年，后来逃难到江南。」林婉儿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苏砚点点头，接过药碗，却没喝。
「那你可听说过……杏花村？」
林婉儿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强作镇定：「好像……听说过。是个小村子，战乱时好像……没了。」
「是啊，没了。」苏砚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怅惘，「我的家，也没了。」
他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把空碗递还给林婉儿时，他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婉儿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苏砚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
「小林子，你究竟是谁？」
11
苏砚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已能自行在营帐附近缓步走动。
但他看向小林子的目光，却日渐深沉复杂。
那日昏迷中断续听到的哽咽低语，像种子般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砚哥哥」、「玉佩」、「十二年」……这些零碎的字眼，日夜在他脑中盘旋。
他想起初遇时，这小郎中听到「林婉儿」名字时的剧烈反应。
想起「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切，以及那双总躲闪着他的、清亮得不像男子的眼睛。
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成形，让他心跳如擂鼓。
但他不敢贸然相认。
万一猜错了……
万一吓跑了「他」……
这日午后，苏砚状似无意地踱步到医营附近。
见小林子正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清洗绷带。
侧影单薄，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苏砚眼神微凝，放轻脚步走近。
「小林子。」
林婉儿闻声一惊，手中绷带差点顺水流走。
她慌忙起身，垂首恭敬道：「将军有何吩咐？」
「无事，随便走走。」苏砚语气平淡，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他」耳垂。
光洁如玉，没有耳洞。
他心下微沉，却仍不甘心，又似闲聊般道：「近日总想起幼时故人，心中怅惘。小林子可有什么青梅竹马的玩伴？」
林婉儿手指蜷缩，强自镇定：「乱世之人，苟全性命已属不易，哪还有什么故人可惦念。」
「是吗？」苏砚语气莫测，「我却总惦念着一个丫头。她最爱吃麦芽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他边说，边紧盯着「他」的反应。
只见「他」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洗绷带的手停顿片刻。
声音却依旧平稳：「将军重情重义。」
苏砚心中疑窦更甚，正欲再试探，忽有亲兵匆匆来报。
「将军！紧急军情！」
苏砚神色一凛，只得深深看了小林子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林婉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