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手足无措,只是看着他耸动的肩膀,心又酸又胀,鼻子也控制不住地发酸,视线变得模糊。
过了一会儿,压抑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他紧紧抱住了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我的校服。
我怔了一瞬,只是一下下拍着他瘦削的的后背,笨拙地重复着。
“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会好的……”
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快结束了,尖锐的预备铃声隐约传来,我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他眼尖,发现角落里扔着一把铁,我们奋力刨出一个小坑。小心翼翼地把还剩小半坛的米酒放进去,再仔细踩实。
仿佛埋下的不是一坛酒,而是一个郑重的约定,一个关于未来,带着酒香的约定,希望以后有机会再次对饮。
这是两个少年在命运的夹缝中,笨拙地翻开了心扉,将各自的内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对方面前。
我相信,那一刻的倾诉与眼泪,对他而言是一种释放,他的人生或许依然沉重,但至少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荒漠中独行。
因为他有了那么一个朋友,知道了他的苦,理解了他的痛,愿意陪着他喝这么一碗寡淡的酒。
……
我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在班里能排上前列,自从那次水泥管盟誓后,我开始主动帮他补习功课。
放学后,我们常常留在空荡荡的教室,给他讲数学题,分析阅读理解,默写英语单词,背诵古文。
他身上有股狠劲,不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抓住每一个能学习的机会,课间十分钟,午休时间,甚至排队打饭时手里都捏着单词卡片。
很快他的成绩开始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攀升,慢慢挤到了中游,甚至偶尔能摸到中上。
生活似乎因为有了一个目标,有了一个朋友,而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的性格也随之改变,虽然依旧寡言,但偶尔,嘴角会不自觉地笑,有时也会主邀请我去打球,球技依然很臭,传球传对面手里,投篮三不沾。
“唉我艹了,你这特么打得什么玩意,下回别找你爸和你打球了!”
“诶嘿,对不起啊~”
他奔跑的样子,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少年的生气。
当然,这种不务正业的活动,大多时候都会被巡逻老师或年级主任无情地制裁,一个严厉的眼神或者一声哏道,我们就该灰溜溜地收起球然后滚蛋了。
看着他抱着球,低着头快步走开,时不时做个鬼脸,嘲讽着那些严厉的老师,我心中曾暗暗祈愿,这朵贫瘠土地里挣扎着开出的花,或许真的能越寒冬,等到那个他的春天。
而不是像我之前担心的那样,无声无息地枯死在这座冰冷的监牢里。
一个晚自习的契机,我们开始交谈自己的家人,他也愿意谈及,他之前不愿意提起的家庭,那些深埋在他心底的秘密,他的母亲,在他还懵懂的年纪,就被一场急病带走了。
他的父亲,那个曾经或许也高大可靠的男人,被巨大的打击摧毁了脊梁,没能成为儿子的避风港,反而成为了一个终日酗酒的混蛋。
因为父亲成了混蛋,支撑家庭挣钱供他上学的重担就落在了爷爷奶奶肩上,在田地里刨食,在街边拾破烂,一分一厘地攒着他的学费,但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总从细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