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抽走一本书，书架上，就留下一个空洞。
很快，那面曾经满满当当的书架，变得稀稀拉拉，像一个被人拔掉了满口牙齿后，还在勉强微笑的老人。
最后，李思琪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放着一个银色的、老式的MP3。
看到那个MP3，李思琪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这个……”她有些犹豫，“这个，还要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
那个MP3，是我们爱情的开始。
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信物。
5
我们是在公司的年会上认识的。
那时候，我还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愣头青，在年会上抽中了一个阳光普照奖——就是那个银色的MP3。
我当时觉得这玩意儿又老土又廉价，正准备随手塞给旁边的同事，许清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许清。”她微笑着，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能……用我抽中的那个蓝牙音箱，跟你换这个MP3吗？”
我当时都看傻了。那个蓝牙音箱，是年会的三等奖，价值比我这个破MP3贵了十倍不止。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因为，”她晃了晃手里的MP3，“我觉得，用耳机听歌，是一个人的事。而用音箱放歌，是两个人的事。我暂时，还只想一个人。”
她的理由，奇怪，但又带着一种该死的、独特的吸引力。
我们就这样，用一个不对等的交换，开始了我们的故事。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那个MP3，成了我们之间最特别的“漂流瓶”。
我们会轮流往里面，下载自己最近喜欢的歌，然后交给对方去听。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分享着彼此的心情，窥探着对方的灵魂。
我通过她下载的《 plötzlich》，感受到了她热恋时的甜蜜与疯狂。
她通过我下载的《The Sound of Silence》，理解了我加班到深夜时的疲惫与孤独。
那个小小的MP3里，装满了我们说不出口的，也无需说出口的，爱意。
而现在，李思琪问我，这个东西，还要吗？
这就像在问我，这段感情，你还要吗？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思琪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那个MP3，放进了属于“遗物”的那个编织袋里。
她说：“林默，清清说，这里面的歌，她都听腻了。”
听腻了。
原来，我们之间那些深刻的、独特的情感共鸣，在她那里，只是“听腻了”而已。
原来，我以为的灵魂交流，在她看来，跟听一首烂大街的口水歌，没什么区别。
我感觉，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彻底碎了。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碎，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彻底的、化为齑粉的碎。
打包工作，终于结束了。
三个巨大的编织袋，像三座坟墓，立在客厅的中央。
这间屋子，在被剥离了所有属于许清的痕迹之后，变得空旷、陌生，像一个刚刚装修好、还没有人入住的样板间。
“好了。”李思琪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我说道，“我叫了快递，一会儿就来取件。你……保重。”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让她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