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座票的代价
火车一进站，我就知道这趟路不好走。 候车室人挤人，广播一遍一遍喊着“请旅客有序排队”，可根本没人听。大伙儿一股脑往检票口挤，像潮水往瓶口里灌。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车票，上面印着三个刺眼的字——“无座票”。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发凉。不是没经历过春运，可今年格外不一样。电话那头，妹子哭着说，妈病得不行了，随时可能断气。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马在手机上抢票。结果连刷三天，抢到的就是这张站票。
“没事，只要能上车，就行。”我心里一遍遍这样安慰自己。
过道里闷得要命，人贴人，大家都大包小包，行李架早就塞得像要炸开。有人蹲在地上，抱着蛇皮袋子，靠着墙打瞌睡；有人干脆挤在厕所门口抽烟，呛得我直咳嗽。车厢里混着汗味、泡面的味儿，还有孩子的哭声。广播喊了一次又一次“请不要堵塞过道”，可谁管呢？
我背上的行李压得肩膀生疼，可我连想放下都没地儿。就这么杵着，双腿慢慢发麻。火车刚开出一个小时，我已经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可一想到家里，想到妈躺在病床上，我又咬牙挺住。
“哥们，挪一下行不？”一个年轻人拍了拍我，示意要去厕所。我勉强侧过身，整个人被挤得贴在玻璃上。车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偶尔闪过几盏昏黄的灯。我突然觉得，这一路比去年更漫长。
时间滴答滴答地往前挪，可我心里越来越慌。手机没信号，打不通家里的电话。我只能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像一只钝刀子在磨我的心。
“要是能快点就好了。”我低声嘟囔，嗓子干得冒烟。可这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连抬手喝口水的空间都没有。
突然，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冒出来：“年轻人，累吧？” 我回头一看，是个瘦得像柴火棍的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稀疏，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帆布袋，袋口露出半截木头腿似的东西。我愣了愣：“大爷，您说啥？”
“坐着吧。”老人咧嘴一笑，从袋子里拎出一个小板凳，折叠的，巴掌大。他像变戏法一样递到我手里。
我差点笑出声：“这也太小了吧？能坐？” 可腿上的酸胀和心里的焦躁让我没多想，反正有个东西能支撑一下也好。我低声道了谢，试着展开板凳，然后往下一坐。
下一秒，我整个人像掉进了个黑洞。眼前一黑，耳边的嘈杂全没了。等我回过神时，鼻子里钻进来的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周围静悄悄，风吹过田埂，蛙声虫鸣此起彼伏。
我愣在原地，手指抠进泥土，凉凉的、湿湿的，是真的。抬头一看，远处是我家老屋，那扇木门我再熟悉不过。心脏猛地一跳，我差点就冲过去，可下一瞬，眼前一花，我又回到了火车过道里。人群依旧吵闹，广播依旧在喊，我屁股底下却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呆坐在那儿，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小板凳，掌心冒汗。 刚才……难道是幻觉？可我分明闻到了家乡的土腥味，甚至听到了狗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