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闷窒的痛楚与下身撕裂般的潮热将我彻底淹没。
恍惚间,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喜庆锣鼓,一声声,一下下,砸在我逐渐冰凉的心口上。
视野里是晃动的、模糊的血色,和我苍白指尖下漫出的、更浓稠的血色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那铺满王府的红绸,哪是我身下止不住的流失。
孩子…我的孩子…
意识浮沉,我努力想抓住什么,却只触到身下冷硬的青石板地,和那一片逐渐扩开的、温热的濡湿。
“王妃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甚大事!王爷今日大喜,莫要让这晦气冲撞了喜气!” 是谁的声音?如此尖利,如此熟悉,带着刻意的撇清和谄媚,是管家的声音。
啊,是了。
今日,是淮王纳兰瑾迎娶新妃的日子。
丞相府的嫡女,身份尊贵,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我,这个占着王妃之位十年,却无所出的旧人,自然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不小心”摔一跤,为他腾位置,为他扫清障碍。
可我不是无所出啊…
我护了整整七个月的孩子…在我得知他欲以“无子”之名休弃我、另娶新欢时,我小心翼翼藏了七个月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
在这锣鼓喧天中,他化作一滩血水,离开了我。
冰冷的雪,一点点落在我的脸上,混着滚烫的泪,和生命的热流一起冷却。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视野猩红模糊。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那对新人正迈过火盆,共牵着那根刺目至极的红菱,一步步走向喜堂。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侧头看向身边凤冠霞帔的新妃时,唇角那抹温柔笑意,我曾见过无数次,如今却像淬毒的刀,将我最后一点念想剐得粉碎。
十年夫妻,十年倾心付出,替他周旋谋划,陪他度过微末…
竟换不来在我孩儿殒命时,他的一次回眸。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我只听见喜官高亢的赞礼:“一拜天地——”
……
窒息感猛地抽离。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一片白光闪过,视线逐渐清晰。
没有冰冷的雪,没有身下的血泊,没有震耳欲聋的喜乐。
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熟悉的檀香。
我怔怔地看着头顶鹅黄色的帐幔,上面绣着精致的玉兰缠枝纹——这是我未出阁时,在尚书府闺房的床帐。
“小姐,您可算醒了!” 贴身丫鬟春晓惊喜的脸庞凑近,眼里满是担忧,“您方才怎么说晕就晕了?可吓死奴婢了!老爷和夫人让您快去前厅呢,淮王殿下…淮王殿下他亲自来府上下聘提亲了!”
春晓的声音,年轻而充满雀跃。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我猛地坐起身,抓住春晓的手腕:“你说谁?谁来了?”
“淮、淮王殿下啊!”春晓被我的反应吓到,结结巴巴道,“小姐您不是一直倾慕殿下吗?如今殿下亲自前来提亲,天大的喜事呀!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松开她,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眉眼如画,肌肤细腻,带着十五六岁少女独有的娇憨与明媚。没有后来十年的隐忍愁苦,没有失去孩子时的绝望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