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动作突兀,厅内气氛瞬间一滞。
纳兰瑾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与不易察觉的不悦。
沈尚书皱起眉:“晚晚,不可无礼!”
我抬起眼,目光掠过纳兰瑾那张虚伪的脸,掠过父母不解的神情,最终,落向了厅中另一位一直沉默坐着、仿佛隐形人般的男子身上。
他坐在下首偏位,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气场却冷硬如铁,与这热闹提亲的氛围格格不入。面容冷峻,线条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只是静静坐着,便自带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定北王,宇文霆。
传闻中他冷酷暴戾,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是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他今日前来,据说是与父亲有政务相商,恰逢其会。
前世,我惧他恶名,甚至未敢多看他一眼,满心满眼只有纳兰瑾的“温润君子”之风。
可现在…
我知道,不久之后,纳兰瑾会凭借我父兄在朝中的势力站稳脚跟,然后一步步铲除异己,最终设计构陷定北王谋逆,踏平定北王府,踏着我沈家满门的血泪,登上太子之位。
而宇文霆,这个看似可怕的男人,却在纳兰瑾对我沈家举起屠刀时,曾因一丝旧谊,暗中派人给我父兄递过警示消息…虽然后来并未能改变结局。
但这一丝善意,比纳兰瑾十年的虚情假意,珍贵千万倍。
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实力,能将纳兰瑾所在意的一切,碾碎成泥!
所有的念头只在电光火石间。
在纳兰瑾再次开口之前,在父亲出声呵斥之前。
我猛地转身,一步,两步,走向那位冷峻的定北王。
裙摆划过决绝的弧度。
在全厅死寂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我径直跪在了宇文霆的面前。
俯身,叩首。
声音清晰、冷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响彻寂静的前厅:
“臣女沈知晚,愿嫁与定北王为妻,只求王爷允臣女一事。”
整个前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落针可闻。
父亲沈尚书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化为惊骇的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母亲更是惊得用手捂住了嘴,眼里的喜悦被恐惧彻底取代。
纳兰瑾脸上的温润笑意彻底僵住,一点点碎裂,露出底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涌上的阴沉怒火。他伸出的那只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收拢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下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听到这等骇人听闻的秘辛,日后被主子清算。
唯有风暴中心的两人,一个跪得笔直,一个坐得如山。
宇文霆握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
他低眸,深邃如寒潭的目光落在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过分的月白裙裳,身子单薄,跪在那里却背脊挺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
可就是这般看似柔弱的姿态,却做出了全场最石破天惊的举动。
求嫁?
求嫁给他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煞神?
甚至不惜当着即将向她提亲的淮王的面?
有趣。
他缓缓放下茶盏,瓷杯底座与桌面发出轻微却清晰的磕碰声,在这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