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十年工地,就盼这一天

我叫陈大刚,今年三十,在工地干了整整十年。

镜子里的人,脸是黑的,还都是晒出来的褶子,手糙得能磨破帆布手套,指关节上全是老茧,还有几处没长好的疤,去年搬钢筋时被划的,当时流了不少血,我就随便找块布条缠了缠,没敢跟家里说。

别人都说我显老,说我看着像四十的。我笑了笑没反驳,心里想:他娘的,天天在太阳底下晒,吃的是馒头咸菜,住的是漏风的板房,能不老吗?

但我不在乎。

我这辈子没啥大追求,就想让我老婆林苗苗、儿子陈乐乐过得好点。小时候家里穷,我爹死得早,我娘一个人拉扯我,顿顿吃红薯,过年才能见点肉。我发誓以后结婚了,绝不让我老婆孩子受这苦。

十年前,我和苗苗结婚,刚满一个月我就跟着同乡来南方干工地。当时苗苗拉着我的手哭,说 “大刚,你在外头照顾好自己,我在家等你”,我拍着胸脯说 “放心,我一定多挣钱,让你和娃过好日子”。

这十年,我没骗过她。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除了留三百块生活费(够买馒头咸菜,偶尔加个蛋),剩下的全打给苗苗。有时候工地加班给奖金,我一分不留,直接转过去。苗苗总在电话里说 “大刚,家里钱够花,你别太省,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我每次都应着,可从来没买过,衣服破了补补还能穿,钱得留着给乐乐交学费,给苗苗买她爱吃的冰糕。

只是偶尔,我会对着乐乐的照片愣神,乐乐今年五岁,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苗苗总说 “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可我瞅着,总觉得那眉眼间,有点像谁,又想不起来。去年回村,村头的李大爷随口提了句 “乐乐这眼睛,跟大兴咋有点像”,我当时还骂他 “大爷你瞎扯,大兴是我兄弟,乐乐是我娃”,当时只觉得村里人还真是嘴贫,爱乱说话。

今年是我们结婚十周年。

我提前半个月就跟工头请假,说 “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工头笑我 “陈大刚,你这铁疙瘩也懂浪漫啊”,我挠挠头,心里甜得很。

我偷偷去工地附近的金店,花了我三个月的生活费,买了条金项链,细细的链子,坠子是个小月亮,项链里有个 “苗” 字,我想她肯定喜欢。攥着项链盒子的手,手心全是汗,我想象着苗苗看到项链时的样子,她肯定会笑,眼睛弯成月牙,跟结婚那天一样。

出发那天,我起得特别早,把唯一一件没破的衬衫洗了,晾在板房外面,风吹得衬衫晃来晃去,像我激动的心跳。收拾行李时,我就带了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给乐乐买的玩具车(十块钱一个,在地摊挑了半天),还有给苗苗的项链,其他啥也没带,工地上的旧衣服,带回去也给她丢人。

坐火车的时候,人挤人,我把帆布包抱在怀里,生怕压坏了项链。旁边的大叔问我 “大哥,回家看老婆孩子啊?”,我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嗯,结婚十周年,给老婆带了点惊喜。”

大叔叹了口气:“不容易啊,干工地的都是硬汉,心里最软的就是家。”

我没说话,看着窗外的风景往后退,心里全是盼头,再熬几个小时,就能看到苗苗和乐乐了,乐乐肯定又长高了,会不会认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