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袁青兰又想起,婚后头半年,日子确实像模像样。贾大力在建材厂找了个搬运的活儿,每天下班回来,裤脚都沾着水泥灰,可手里总不忘给她带点东西,要么是街角张婶家的烤饼,热乎的,掰开了就能看见淌出的红糖汁;要么是校门口卖的糖葫芦,山楂裹着厚厚的糖衣,咬一口嘎嘣脆,甜到心坎里。晚上他还抢着给她洗袜子,把她的丝袜小心翼翼搓干净,晾在屋里的铁丝上,像挂了串小灯笼。那时候袁青兰总跟自己的妈说:“你看大力多好,一点不嫌弃我娇气。”她妈在电话那头只是叹叹气,却也没再多说啥。

可自打袁青兰生了女孩儿,那日子就跟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月子里她还没出屋,婆婆就开始三天两头找借口进她房间,今天手里攥着个破本子,说:“青兰啊,你小叔子上学要交学费,老师催得紧,你看能不能先拿点钱?”第二天又搓着手进来,一脸愁容:“家里的老母猪病了,兽医说要打进口针,得不少钱,你看……”一开始袁青兰还心软,想着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每次都给个三百五百。

可是后来婆婆越来越直接,有次竟坐在她床边,盯着她床头柜上的钱包说:“青兰啊,你手里有钱,也该多拿出来一些给家里用用,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你嫁到俺家,俺家的事就是你的事!”

贾大力也跟着帮腔,每天晚上躺在她身边,就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青兰,你看咱妈多不容易,一把年纪还操持家里,咱当小辈的也该尽孝。再说了,你那嫁妆钱跟工资卡还是我来管吧,你一个女人家,哪懂理财?不如交给我来理财,我找朋友打听了,有个理财项目稳赚不赔,到时候给你和闺女多攒点钱,让你们都过好日子” 他说这话时,手还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得跟当初求婚时一样。

袁青兰一开始还犹豫,她知道那嫁妆钱是妈偷偷给她的私房钱,让她留着应急的。可架不住贾大力天天这样磨,今天说朋友的项目又赚了多少,明天说隔壁老王把钱交给他媳妇管,日子过得多红火。更让她受不了的是,每次她一犹豫,贾大力就耷拉下脸,语气委屈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是不是瞧不起我是穷人?觉得我们会贪你的钱?”

每次听到这话,袁青兰心里就像被针扎了挺难受的,她想起当初他对自己的好,想起他在雪地里等她的模样,心又软了,就把银行卡全交出去了,连密码都一并说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袁青兰心里才明白,那哪儿是理财啊,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后来才知道,贾大力根本没什么理财项目,那些钱,一部分被他娘拿去给小叔子买了新手机,一部分被他偷偷塞给了他那游手好闲的姐夫,连他外甥买游戏机的钱,都是从她的工资卡里划走的。而她自己,想买件新毛衣,贾大力都推三阻四,说:“家里钱紧,先凑活着穿,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可他自己,却偷偷买了一条中华烟,藏在衣柜最底下,被她发现时,还嘴硬说:“是同事送的,我没花钱。”

窗外的雪还在下,袁青兰在病床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当初家里人反对的模样,想起自己当初的执迷不悟,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把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她和贾大力的孩子,可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