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刀，剖开破屋的昏暗，将满地干涸的血污与狼藉照得无所遁形。寂无盘坐于这片污秽之中，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血痂，如同刚从修罗场爬出的恶鬼。
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体内支离破碎的经脉，传来锯割般的剧痛。那超负荷吞噬带来的反噬远未平息，沉淀在经脉中的污秽能量（百分之五十一！）如同凝固的毒浆，不断侵蚀着新生的脆弱脉络，阻碍着气流的运转，带来针扎火燎般的折磨。
换做寻常修士，早已经脉尽废，沦为废人，甚至爆体而亡。
但他是寂无。
仙帝的意志在痛苦中淬炼得愈发冰冷坚硬。他强忍着足以令灵魂崩碎的痛楚，以无上毅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气海中那股奔腾的、暗红色的煞气流，如同驾驭着一头随时会反噬的凶兽，极其缓慢地冲刷、温养着那些布满裂纹的经脉。
过程缓慢如蚁爬，痛苦倍增。
汗水混着血痂再次浸湿全身，他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如铁石。
【经脉受损度百分之六十三…污染能量持续侵蚀…建议宿主寻找‘清灵草’或‘玉髓液’净化…】系统冰冷地报出数据，列出解决方案，但那两种灵药之名，对此界凡人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墟…纳垢…亦为力…】体内的低语却透着一丝慵懒与满足，仿佛那些污秽能量是甘美的滋补。
寂无无视了系统的建议，也屏蔽了那低语的蛊惑。他心知肚明，此刻任何外求都是虚妄。唯有凭借自身意志，在这污秽与破碎中，硬生生踏出一条路来！
他摒弃了那粗浅的《基础吐纳术》，甚至连那残缺的吞噬法诀也暂缓运转，而是纯粹以仙帝的认知，去剖析、去驾驭、去锤炼这具身体与这股力量！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流逝。
日上三竿，又渐渐西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屋外已是黄昏。
他依旧满身污秽，脸色苍白，但那双深寂的眸子里，锐利的神光已然压过了虚弱。经脉的剧痛稍减，虽然依旧破损严重，污秽沉淀，却初步稳定下来，那暗红色的煞气流在其中运转时，虽滞涩刺痛，却已初步贯通。
炼气初期！境界彻底稳固！
而且，绝非寻常炼气一层！其气海之浑厚，气流之狂暴，足以媲美普通炼气三四层的修士！这是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吞噬生灵、强纳污秽换来的力量，充满了不祥与隐患，却也足够强悍！
他缓缓抬起手，心念微动。
一缕暗红色的气流自指尖涌出，如蛇般缠绕盘旋，散发着阴冷、暴戾的气息，将空气中的尘埃都排斥开来。指尖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
力量！
虽然污秽，虽然伴随着无尽的痛苦与风险，但这是实实在在握于掌中的力量！
足以在这凡俗村落，拥有初步自保，甚至…掌控生死的力量！
“咚咚咚！”
就在这时，院门被拍得山响，伴随着妇人尖锐又不耐烦的叫骂：“林二狗！死屋里一天了！装什么死！滚出来！里正和黑疤爷的人来了，问话！”
黑疤爷？
寂无眼中血色厉芒一闪而逝。
他缓缓起身，体内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走到水缸边，粗暴地掬起冷水，冲洗掉脸上手臂上最明显的血污，换上一件勉强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将满身的伤痕与残留的煞气尽可能遮掩。
然后，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除了掐着腰骂骂咧咧的妇人和缩着脑袋的林老實，还站着两人。一个是穿着体面、面带忧色的老里正。另一个，则是个眼神闪烁、腰间别着短刀的精悍汉子，是黑疤爷手下有名的打手，绰号“瘦猴”。
那瘦猴一见寂无出来，目光便如毒蛇般上下扫视，带着审视与怀疑：“林家小子，听说你前天晚上去过黑风岗？”
寂无停下脚步，垂着眼睑，声音因伤势而低哑：“砍柴。”
“放屁！”瘦猴厉声道，“岗子上的鬣狗凶得很，你个病痨鬼敢去那儿砍柴？黑疤爷昨天去了岗子，到现在没回来！有人看见你昨天也往那边去了！说！你是不是见过黑疤爷？！”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林老實和妇人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出声。
寂无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瘦猴。那平静之下，是尚未完全敛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漠然，以及一丝…刚刚掌控力量、视生灵如草芥的残戾。
瘦猴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见过。”寂无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被鬣狗追，跑丢了柴刀，没看清路，摔了一身伤。”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麻木的、符合“林二狗”身份的怯懦又后怕的表情，“黑疤爷…也没回来吗？岗上的鬣狗…好像特别凶…”
他话语含糊，将自身伤势归咎于摔伤和鬣狗，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恐惧，更是点出黑疤爷也可能遭遇不测，将嫌疑引向那些凶兽。
里正闻言，叹了口气，对瘦猴道：“看来是真遇上山畜害人了…黑风岗那窝鬣狗本就凶残，唉…”
瘦猴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寂无，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他只看到一张苍白虚弱、带着伤痕和些许惊惧的普通村汉的脸，以及那双…似乎过于平静了的眼睛。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眼前这小子气息微弱（寂无以《敛息术》及伤势完美伪装），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能威胁到练气中期的黑疤爷的人。
“最好别让老子查出什么！”瘦猴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又狐疑地扫视了一圈院子，这才悻悻离去。
里正又安慰了林家几句，也摇头走了。
妇人这才拍着胸口喘过气，随即又指着寂无骂：“丧门星！尽惹事！还不滚回去躺着！”
寂无转身回屋，关上房门。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脸上的怯懦与麻木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瘦猴的怀疑并未消除。黑疤爷的失踪，迟早会引来更深的调查。这小小的村落，已非安全之地。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需要更强的力量。
更需要…弄清楚体内的隐患。
他再次内视那污秽沉淀、破损严重的经脉，以及气海中那奔腾的暗红色气流。
以污秽与破碎铸就的道基…前路何在？
【持续监测宿主状态…经脉修复缓慢，污染度未有降低。建议尽快净化。】系统再次提醒。
【…何须净…万秽…皆虚…】低语反驳，带着玄奥的晦涩。
寂无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那缕暗红色的煞气再次浮现。
既然无法净化，那便…彻底掌控它！
以此污秽之脉，铸吾无上魔基！
以此阴煞之气，燃吾复仇帝火！
路，从来都是自己杀出来的！
他目光扫向窗外，落向村外更深远、更危险的群山。
那里，必有更多的“血食”，更多的灵物，以及…更快的晋升之路！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彻底消化这次所得，并解决掉…最后的隐患。
比如，那个可能察觉到什么的…瘦猴。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