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雏鸟
我下班那会儿，天还亮着，地铁挤了一个钟头，到站已经快七点。
我背着那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顺着浦北路往家晃。铁栅栏外头香樟树一动不动，空气里全是夏天烤叶子的味道。
走到小区拐角，我瞅见路边有团灰不拉叽的东西在动。
起初以为是石头，可它抖了一下，还“叽”了一声。
我蹲下去，才看清是只雏鸟，眼睛黏着，毛没干，像被谁从空调外机里甩出来。
我掏出手机想拍照，刚对准，镜头里突然空了。
鸟没了，只剩一滩水，亮得晃眼，映出我自己的脸——
嘴角翘着，笑得特诡异，那绝不是我的表情。
我手一抖，手机掉地上，屏裂了。
再抬头，鸟还在，可包底“嗒”一下滴水，砸我鞋尖。
我愣了半秒，水变粉，再变红，最后成了铁锈味的羊水。
我脑袋“嗡”的一声。
这味道我太熟了——两年前引产那天，产床也是这样往下淌，暖得发腻。
我立马把包翻个底朝天：折叠伞、纸巾、钥匙，全是干的。
可包底还在渗水，一滴、两滴，连成线，像有人在里面偷偷排尿。
路人看我像看疯子。
我顾不上，拎起包就往家跑，水一路甩，落在太阳底下居然不蒸发，反而鼓成小泡，像孵蛋。
冲进门，周岩正敷面膜，被我吓一跳。
“你尿裤子了？”他捂着面膜纸吼。
我把包怼他脸上：“闻！是羊水！”
他皱鼻子闻了下，脸色变了：“别闹，哪来的羊水？”
“我哪知道！”
我嗓子发干，直接抖包，水“哗啦”倒了一地，积成鸟形，灰羽漂在上面，居然还在打旋。
周岩退后两步，一脚踩进水，那水立刻爬他脚背，像要往上长。
他甩脚，水甩不掉，急得用另一只脚蹭，结果两脚都湿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里，我肚子鼓得老高，T恤被撑成球，可现实里我扁平一片。
我伸手摸影子的肚子，指尖直接穿过地砖，冷得刺骨。
再抬头，周岩已经冲进阳台，拿拖把，边走边骂：“宋妍，你疯病又犯了！”
疯病？
我怔住。
两年前手术后，医生确实说过“产后情绪障碍”，可我从来没承认。
我蹲下来，用手指蘸水，写“鸟”字，想证明不是我幻觉。
水字刚成，地上的水突然立起来，像被吸铁石吸，瞬间凝成一只湿哒哒的雏鸟，闭眼，张嘴：“叽——”
叫声落地，我耳膜“叮”一声，像有人按了删除键。
我愣了两秒，发现自己忘了今天星期几。
我忙抓手机看日历，屏幕碎纹里，日期一闪，直接跳成 2023 年 8 月 17。
——那是我引产那天。
我后背瞬间凉了，抬头冲周岩喊：“今天到底几号？”
他头也不回：“21 号，周六。你冷静点！”
我低头，水鸟已散，只剩几根羽贴地，像用过的牙签。
我抓一片羽，掐指尖，疼，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