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凶宅试睡
夜幕，是这座城市卸下伪装的开始。对艾梵而言，这才是他真正的主场。
面试间惨白的灯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他精心维持的体面。
“艾梵先生，”面前那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上刺眼的光，“我们看了您的简历，非常……古典。但我们这个夜间图书管理员的岗位，需要熟练操作图书检索系统，并且要处理线上读者的咨询。”
言下之意，您这连智能手机锁屏都得研究半天的老古董，还是算了吧。
艾梵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像一柄标尺。他穿着唯一一件还算挺括的黑色长风衣，领口洁白的衬衫是最后的尊严。
他微微颔首，用一种仿佛在自家城堡接见封臣的语调开口：“阁下的顾虑，我完全理解。不过，对于知识的守护，热情与记性远比冰冷的机器更为可靠。”
中年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憋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嗯……我们会综合考虑的。您回去等通知吧。”
“等通知”，这三个字在人类社会里，基本等同于“永别了您内”。活了五个多世纪的艾梵，在经历了数十次求职碰壁后，总算弄懂了这个现代职场潜规则。
他站起身，优雅地扣好风衣的扣子，欠了欠身，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旧时代贵族的从容与风度，仿佛被拒绝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不懂得欣赏艺术品的凡人。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噗嗤笑声。
艾梵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但握着门把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他住的地方，被他自己戏称为“现代长钉棺材”——市中心一栋老破小顶楼加盖的胶囊公寓。月租三百，押一付一，是这座钢铁森林里他唯一能负担得起的栖身之所。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皮门，一股混杂着潮湿、灰尘与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艾梵的眉心立刻拧成了一个死结，住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洁癖还是让他几乎要当场窒息。
他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去，避免自己昂贵的（二手）风衣蹭到任何可疑的污渍。空间狭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垫，转身都得收着腹。
“砰。”
他把门关上，将都市的喧嚣与自己的狼狈一并锁在门外。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斑驳的霓虹灯光，艾梵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部屏幕碎裂的老款智能手机。他点开银行APP，整个过程因为手指过于僵硬而显得格外笨拙。
当那个鲜红的数字跳出来时，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余额：13.5元。
甚至不够他明天早晨（对他来说是黄昏）通勤的地铁票钱。
更要命的是，他的“口粮”也快见底了。他拉开床垫下的一个暗格，里面只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袋医用血浆。B型，不是他最喜欢的口感，但现在没得挑了。
作为一名有原则的吸血鬼，他不吸食活人，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但这底线，是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一袋高质量的血袋，价格堪比一瓶不错的红酒。
再找不到工作，他可能真的要去血站门口cos个病人，看看能不能“捡漏”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掐灭。
不，尊严。一个贵族，哪怕穷得只剩下尊严，那也是贵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