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考试,我在考场门口遇见他。他穿着白色的校服外套,手里攥着一本历史提纲,正和同桌争论“洋务运动的局限性”。他看到我时,眼神没有任何停留,像看到一个普通的路人,甚至没认出我是昨天给他递笔的人。
那天的物理试卷很难,最后一道大题我花了二十分钟才解出来。交卷时,我又想起他接笔时的笑容——明明只是一个很淡的表情,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11月20日 晴 星体投影
物理竞赛的全国一等奖证书寄到学校那天,教导主任让我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发言。我不太习惯在几百人面前说话,但看着证书上“林霜渡”三个字,突然想起林嘉玉画稿上的星星——或许,我可以让他听见我的声音,哪怕只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
周末在家写发言稿时,我反复修改结尾:“我希望未来能站在天文台,观测宇宙中的星辰;也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星星’,坚定地走向它。”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十遍,想象着林嘉玉站在台下的样子,心跳总会莫名加快。
升旗仪式那天风很大,吹得我的校服衣角猎猎作响。我走上主席台,拿起话筒的瞬间,目光立刻在高二的队伍里搜索——林嘉玉站在第三排,手里拿着速写本,正低头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很快,完全没有看我。
我的声音有点发紧,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念到一半卡了壳。停顿的几秒里,我又看向他——他还是在画画,速写本上画的是主席台上飘扬的国旗,红色的颜料晕开一点,像落在纸上的晚霞。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念完发言稿,走下台时,脚步比上台时沉重很多。
周三下午,学校举办年度画展,林嘉玉的作品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一幅油画,名叫《星空下的香樟》:暗蓝色的夜空里,无数星星闪烁着细碎的光,树下坐着一个穿黑色校服的男生,背对着观众,手里捧着一本书,书脊上隐约能看到“物理”两个字。
我站在画前,看了很久。那个背影的姿势,和我平时在教室看书的样子几乎一样——我总是习惯把书放在腿上,左手撑着膝盖。展厅里人很多,林嘉玉正和美术老师讨论画里的光影,他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头发比秋天时长了点,垂在额前,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我想走过去,告诉他“这幅画很好看”,甚至想问他“画里的人是不是我”。但我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我怕他只是礼貌地说“谢谢”,怕他说“画里的人是随便画的”,更怕我的唐突会打破现在这种“能远远看着他”的平衡。
那天的观测手记,我写得格外长:“目标作品《星空下的香樟》,星体元素与人物背影结合,推测可能包含观测者投影。观测者未主动确认,维持安全观测距离。宇宙中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体间的光年,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在看你。”
12月24日 雪 星尘散落
平安夜的雪下得很大,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教室的窗玻璃上,很快就化成了水痕。班里的同学互相送苹果,周婷塞给我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苹果,说:“林霜渡,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但平安夜还是要吃苹果呀,祝你能考上想去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