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似乎也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储物柜里，偶尔会出现一小包我喜欢的进口糖果，没有署名。有一次我感冒请假，第二天回到学校，发现课桌抽屉里整齐地放着一叠抄得工工整整的笔记，字迹清峻有力。
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像春日里缠绕的丝线，细密地包裹着两颗年轻的心。
直到我十六岁生日刚过的那个夏天。阳光炙热，蝉鸣聒噪。我和几个最要好的闺蜜在自家清澈见底的游泳池里玩水，冰凉的水花四溅，驱散了暑气。我们笑闹着，互相泼水。我穿着新买的嫩黄色泳衣，像条灵活的小鱼在水里穿梭。
游得累了，我趴在池边休息，下巴搁在冰凉的瓷砖上。不经意间，目光掠过泳池另一端的树荫。
江屿坐在那里，手里照例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他正望着我这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怔忡的、少年人特有的滚烫与迷惘。那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小心翼翼，反而有种出神的坦率，仿佛透过水面，在看什么遥远而珍贵的东西。
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根“唰”地一下烧了起来。池水明明是凉的，我却觉得浑身发烫。他看的不是我平时被昂贵衣裙包裹的样子，而是几乎只穿着泳衣、湿漉漉的、毫无遮掩的我。这种认知让我心跳如鼓，一种混合着羞窘、被冒犯、以及一丝极其隐秘的悸动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我。
我猛地从水里站起来，带起一片水花，试图用动作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凝视。我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绷紧了身体，微微抬着下巴，用一种冰冷而带着明显愠怒的目光，直直地回视他。我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颊因为羞愤而染上绯红。
我的闺蜜们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发现了树下的江屿，顿时发出一阵压低的、暧昧的窃笑声。
那目光和笑声像针一样刺破了他出神的状态。江屿猛地回过神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像是突然从一场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泄露了最深的秘密。他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慌乱、窘迫和无地自容的羞愧，几乎不敢与我对视。
书本从他膝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差点被自己绊倒。他甚至没有去捡那本书，只是极其狼狈地、近乎慌乱地转开视线，低着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逃离了那里，背影僵硬，每一步都透着恨不得立刻消失的急促与尴尬。
树荫下，只留下那本被遗忘的书，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沉默。
从那以后，他躲我躲得更明显了。学校里遇见，他会立刻拐向另一边走廊。在家里，除非必要，他绝不会出现在有我存在的空间。但我却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它不再直白，却变得更加绵密，更加沉重，像一张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网，缠绕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而我，像个残忍又懵懂的小兽，明明感知到了网的存在，却既享受其中又害怕挣脱，只能通过更过分的骄纵和忽视，来掩饰内心日益膨胀的不安和……期待。
我十八岁生日宴会的晚上，家里灯火通明，宾客云集。我穿着定制礼服，像公主一样被众人簇拥着，接受着各种昂贵的礼物和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