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管,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闪烁的光标像在无声地嘲讽。
检讨书。
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盘旋,带着苏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他名为“骄傲”的神经上。
他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敲下第一版标题:《关于苏晚离职事件的管理疏忽复盘》。
删掉。
这太官方,太冰冷,像一份无关痛痒的事故报告。她不会接受。
他又敲下第二版:《关于公司人才识别机制缺陷的深刻反思》。
再次删掉。
这像是在甩锅给制度,而不是他自己。
陆沉渊很清楚,辞退苏晚的最终决定,是他亲口下的。
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甚至有一丝不耐烦,觉得她是在用这种沉默对抗自己的权威。
现在想来,那不是对抗,那是失望。
他烦躁地掐灭了烟,将自己摔进皮椅里。
雨声还在窗外敲打,和苏晚雨伞上滴落的水声重合。
他闭上眼,脑海里回放着当初开除她的场景,回放着她修复古籍时专注的侧脸,回放着她今天撑着伞站在雨里的样子。
一个个碎片拼接起来,答案渐渐清晰。
他错在哪了?
错在用流水线工人的标准去衡量一个独一无二的艺术家。
他追求的是可量化的、能写进PPT里的效率,而苏晚的价值,是无法量化的奇迹。
许久,他重新坐直,删掉了所有文字,一字一句地重新敲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谈管理,没有再谈机制,只谈他自己。
“我以效率衡量价值,却忽略了真正的效率,是让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能力。”
写完最后一句,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按下打印键,文件从打印机里缓缓吐出,带着墨水的余温。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曼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陆总,您一夜没睡?我给您……”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被打印机上那份文件的标题牢牢吸住——《关于辞退苏晚同志的深刻反思》。
林曼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液体险些洒出。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在一秒内闪过震惊、不解,最终沉淀为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第二天,陆沉渊再次站在了苏晚工作室的门前。
他一夜未眠,眼下带着青黑,却站得笔直,双手将那份还带着温度的检讨书奉上。
苏晚打着哈欠开了门,睡眼惺忪地接过,只扫了一眼标题,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还是红头文件格式呢?”她语气里满是调侃,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一家百亿集团总裁的亲笔检讨,而是一张小学生的检讨信。
她随手将那份文件塞进旁边一堆看似是废纸的样品里,动作随意得让陆沉渊的心都跟着提了一下。
“不过嘛……”苏晚伸了个懒腰,转身从工作台上拿出两张泛黄的纸,外观、质地、甚至连边角的毛糙感都几乎一模一样,“我可以给你一次考试机会。”
她将两张纸并排放在陆沉渊面前:“一张是明代留下的公文纸真品,一张是我仿的。给你十分钟,选对了,我才考虑接你的活。”
陆沉渊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