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他的专业领域。
他凝神细看,两张纸上的竹帘纹细密均匀,色泽沉静古朴,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拿出手机,打开紫外灯功能,对着两张纸来回扫描。
荧光反应几乎一致,纤维的排布也毫无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沉-渊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
昨天在茶水间,苏晚从水里捞起那张被浸湿的复印件时,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纸张的边缘,似乎在避免破坏什么。
水……
他猛地凑近,几乎将脸贴在纸上,仔细观察纸张的边缘。
终于,在左边那张纸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处极细微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痕迹——那里的墨迹边缘有一种极其自然的、向内微微收缩的晕染感。
是“水晕回缩”。
古法手工造纸,纤维长而韧,吸水性与现代机制纸不同,墨迹干涸后会形成这种独特的效果。
这是机器无法完美复刻的灵魂。
“这是真的。”他毫不犹豫地指向左侧的纸张。
苏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聪明得挺快嘛。”
她收回纸张,总算点了头:“活,我接了。但有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修复期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我。第二,所有的操作,从头到尾由我独立完成,不需要任何助手。第三,那份合同的原件,今天之内,必须送到我这里。”
“没问题。”陆沉渊一口答应。
消息传回公司,林曼第一时间冲进了总裁办公室,语气急切:“陆总,让苏晚一个人负责风险太大了!这份合同关系到我们和欧洲皇室的合作,不如让我们内部的技术团队从旁配合,既能保证进度,也体现了我们的协同精神。”
她话说得冠冕堂皇,眼底的算计却藏不住。
所谓配合,不过是想安插眼线,偷师技术,顺便监视苏晚的一举一动。
陆沉渊头也没抬,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声音冷得像冰:“她说不行,就是不行。”
林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当晚,苏晚的工作室灯火通明。
巨大的工作台上,那份损毁契约的高清扫描图被平铺展开,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如同战场遗骸。
苏晚戴上双层特制手套,从一个古朴的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套从未示人的工具:一支用清代紫毫笔的笔头改造而成的微型刷,一瓶装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液体的小瓷瓶——据说,那是用宋代沉船里捞出的松烟墨,混合了十几种秘传材料调配而成的显影液。
灯光下,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一位即将登台的绝世名伶。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过扫描图上那片最严重的破损区域,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轻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份契约说,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
“想让我回去?可以。但你要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把一座金矿,当成垃圾扔出去的。”
镜头缓缓拉远,窗台边那堆废纸样中,陆沉渊那份检讨书被随意地压在最底下。
一滴浓黑的墨汁,不知何时从笔尖滴落,正好染在文件的一角,像一个意味深长的句点,又像一个刚刚拉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