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我们一张张煞白的脸。
“清算期为三周。三周后,这里将由港商投资,改建为歌舞厅。”
歌舞厅。
三个字,像三颗子弹,击碎了后台所有人的魂。
一片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哭嚎。
“不能啊!这是我们一辈子的家!”
“师父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
钱班主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我对不起老团长啊!我没守住他的心血!”
他演得情真意切,像一出悲壮的折子戏。
可我却如遭雷击。
因为在我踏入前厅的那一刻,头顶戏台正上方悬挂的那块“声震寰宇”的百年牌匾,在我脑中发出了一声苍老的、急切的叹息。
“不能走……他会烧了这里……就像烧了书稿一样……”
他?
哪个他?
我猛地抬头,看向台上那个痛心疾首的钱班主。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
3 真相初现
“钱师伯,”我扶着墙,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师父……他走之前,是不是因为《焚香记》的书稿,跟您吵过架?”
哭嚎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
钱班主脸上的悲痛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绣云,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往前一步,顾不上腿上的剧痛,“我师父说,那是能救活剧团的戏!他为什么到死都没拿出来?书稿呢?”
“你这孩子!”钱班主突然拔高了声音,痛心疾首地指着我,“你是想师父想疯了,开始说胡话了!你师父他是病死的!什么书稿?什么吵架?根本没影儿的事!”
他转向众人,眼圈通红,声音哽咽:“大家评评理!我跟老团长几十年交情,我能害他吗?这孩子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我们得体谅她……”
“是啊绣云,别闹了,师父都走了……”
“钱班主为剧团操碎了心,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连平时最疼我的大师姐都拉住我的胳膊,低声劝我:“绣云,我知道你难过,可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快给钱班主道个歉。”
道歉?
我看着钱万里那张“忠厚老实”的脸,看着周围人或同情或指责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就像师父去世前,他们也觉得师父是“戏痴”,是“老糊涂”一样。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钱万里。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就是这一刻,我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和我师父描述过无数次的那种眼神——一个演员在台上撒谎时,下意识的、对观众的躲闪。
我明白了。
在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剧团里,我成了唯一的孤岛。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疯子”的话。
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保住师父的心血,我只能靠自己。
靠这些,会对我“说话”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