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外,京城街市喧闹如旧,轱辘声轧过青石板路,
我猛地惊醒,肺腑间还残留着那杯果酒的怪异甜香,以及身体无法动弹、任人摆布的绝望。
小腹那被狠狠踹中的剧痛,爹爹吐血身亡时那双圆睁的不甘的眼……一幕幕,撕裂神魂。
前一刻,我还感受着生命从冰冷躯壳里流逝,萧明渊搂着他的白琴,笑声刺耳。
再一刻,是爹爹抱着我僵硬的身体,老泪纵横,咳血身亡的震恸。
不是阴曹地府。
锦缎软轿,熏香袅袅,身上是赴宴穿的云锦襦裙,价值千金。
我猛地掀开轿帘,日光刺眼,街角那棵老槐树郁郁葱葱——
是了,就是今日!赴萧府赏花宴,
“停轿!”声音出口,竟是嘶哑不堪,带着连我自己都惊心的战栗。
萧府,那吃人的魔窟!那将我敲骨吸髓、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炼狱!
我扶着轿门的手指都在抖,目光却死死盯在前方——长街尽头,那座张灯结彩的府邸轮廓已隐约可见。
甚至,我仿佛已经看见,那朱红大门前,一个锦衣华服、身长玉立的身影正含笑等着,温润谦和,是京城人人称道的萧家玉郎,
萧明渊,
萧公子,萧明渊。
那三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我的脑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腥甜,目光猛地扫向轿侧后方。
那里,一个玄衣身影如沉默的青松,隐在侍卫之中,存在感极低,唯有偶尔抬眼时,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我轿辇之上。
百里霁。
我前世愚钝,从未真正留意过这双始终追随着我的眼睛,直至后来得知他被毒倒后,还要承受着剔骨剜筋之痛,被沉入冰冷的河底!我才如梦初醒。
他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我的心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百里霁。”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玄影微动,他瞬息便至轿窗前,单膝点地,垂首:“小姐有何吩咐。”声线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
“过来些。”
他依言上前一步。
我倾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冰冷:“我要你一会潜入萧府......”
我声音压得更低,“找机会,将萧明渊和他父亲的柳姨娘,下药弄到一张榻上去,要确保捉奸的人能看一场大戏。同样把那白家小姐送到他父亲的床上。然后趁萧家大乱,潜入萧明渊父亲的书房。东面墙第三排书架后有个暗格,里面是萧家与各地官员往来受贿的账册和密信,全部给我拿出来,一张纸都不许留下。”
我说得清晰缓慢,确保每一个字他都听清。这三件事,件件阴私,件件致命,足以将萧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百里霁瞳孔微缩,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剧烈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似乎想从我眼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决绝。
他喉结微动,最终极快地重新垂首,将所有情绪收敛干净,声音沉肃如铁:”属下……领命“
“务必小心”,我补上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玄影一闪,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边的人流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