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便利店冰柜前第三次遇见苏念时,她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荔枝冰,帆布鞋后跟磨得发白,牛仔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医院缴费单。我伸手帮她把那盒冰拿下来,指尖碰到盒身凝的水珠,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就像第一次见她时,她泼在我脸上的那杯冰美式。
那天是我辞职后的第三天,揣着最后一点积蓄在咖啡馆写简历。笔记本电脑刚打开,冰美式就兜头浇下来,深褐色的液体在键盘缝里蜿蜒,屏幕瞬间黑了一半。我抬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姑娘,口罩勒得耳根发红,眼里全是没压下去的火:“抱歉,手滑。”
她的“手滑”精准得过分,连我放在桌边的笔都没溅到。我盯着她胸前的工牌,“苏念”两个字印在淡蓝色卡片上,下面是“市一院儿科护士”。周围有人探头看,我扯了扯衬衫下摆,把电脑合上:“没事,下次递咖啡前,先把听诊器摘了。”
她听诊器的胶管还缠在手腕上,刚才泼咖啡时晃了晃,金属探头差点砸到我手背。苏念愣了愣,伸手把听诊器捋下来塞进白大褂口袋,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拍在桌上:“够吗?不够我再补。”
我没接那钱。辞职前我在广告公司做策划,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她眼底的红血丝比工牌上的字还显眼,指节泛白,显然是刚熬完夜班,心里攒着股没处发的火。我把那两百块推回去:“不用,就当我给你当情绪垃圾桶了。”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带倒了我没开封的纸巾盒。我弯腰捡纸巾时,看见她在咖啡馆门口停了会儿,掏出手机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肩膀微微垮下来,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第二次见她是在一周后,我在医院附近的打印店印简历。刚走出店门,就看见她抱着个保温桶在路边蹲着眼眶通红,面前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捏着张银行卡。“我都说了不用你管,”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硬撑,“念念的病我自己能治。”
男人叹了口气,把银行卡往她手里塞:“小念,我知道你跟我置气,但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苏念突然站起来,保温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粥洒出来,米粒粘在她的白大褂上,“当初你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怎么不说孩子无辜?”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简历还揣在文件夹里。男人还要再说什么,苏念已经转身跑了,跑过我身边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惊讶比第一次见我时还浓。我没跟她打招呼,只是弯腰帮她把保温桶捡起来,擦了擦桶身上的粥渍。男人走过来接过桶,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煮泡面,看着手机里没动静的招聘软件,突然想起苏念的样子。她的工牌照片上笑得很干净,不像后来两次见她时,总像背着块大石头。我翻出医院的公众号,在儿科护士名单里找到了她的名字,下面有个小小的备注:负责早产儿监护室。
第三次见她,就是在便利店。她接过荔枝冰时说了声“谢谢”,声音比前两次软了些。我看见她的工牌还别在白大褂上,只是照片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笑脸贴纸。“你也喜欢吃这个?”她指了指我手里的柠檬茶,语气里带着点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