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佛前受孕那晚,菩萨低眉,香灰落满蒲团。
三月后,我亲手把情人“坠马”的血衣,垫在皇帝赏的安胎药碗底。
而我腹中这块肉——一半是亲王的命,一半是皇帝的棋——正被我蘸着朱砂,点上亡后眉心的痣。
你说,等孩子落地,该管谁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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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金猊吐雾,龙涎香浓得发腥。他坐于九龙金座,醉眼斜睨,玉指一点,声如裂帛:“爱妃今日这身衣裳——像极了皇后当年。”
满殿哄笑,像一群乌鸦啄食腐肉。
北狄使臣掩袖低语:“大雍天子,恋尸成癖。”
我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沁出,不疼。疼的是心——那颗三年前还跳着“愿得一心人”的心,今日被他亲手剜出来,剁碎,喂了狗。
我笑,举杯,敬天、敬地、敬他——敬他座下冰棺里那具不腐的尸。
三杯饮尽,裙裾未乱,步履如常。
可回宫路上,喉头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声,血喷在苏挽晴的画像上。朱砂唇、雪肤、凤眸,被我的血染得妖异如鬼。
我撕了它。
一口、一口,嚼碎咽下。
像吞下自己的命。
那夜,我跪在冰棺前,额头抵着寒玉,一字一句:“苏挽晴,你赢了。你的脸,你的位,你的江山——都归你。我沈知微,不要了。”
翌日,自请甘露寺修行。
他竟允了。
朱批落下的声音,像刀刮骨:“准。赐法号‘净尘’——洗你一身俗骨,莫污了皇后灵前清净。”
我笑他不知!
我要洗的是,血。
我要净的是,命。
甘露寺在城西三十里,山高雾重,钟声如泣。
我日日扫阶、诵经、跪佛,青布衫洗得发白,指尖冻裂也不喊疼。
疼?早麻木了。
替身三年,我学会的第一课是:眼泪没用,血才有用。
直到那日,山径梅落如雪。
他踏雪而来,玄衣素带,眉目如画,手里攥着一把野梅,笑问:“姑娘可是新来的?这梅子酸,但熬粥极好。”
亲王——萧景珹。
不知我曾是宠冠六宫的“沈晴”,不知我腹中藏着皇帝的“棋子”,不知我袖里藏着淬毒的簪。
他只当我是个落难官家女,教我念泰戈尔:“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念着念着,泪砸在经卷上。
他慌了,笨拙地用袖子给我擦:“别哭…我、我再给你摘梅子去。”
菩萨低眉,我在佛前,与他十指相扣。
那夜,禅房烛影摇红,他吻我眼角的泪痣,轻声:“知微,往后我护你。”
我闭眼,任他解开衣带——菩萨在上,我以身为祭,换一条生路。
三个月后,晨起干呕,帕上一点红——我有了。
七周那日,暴雨倾盆。
“报——萧景珹坠马,尸骨无存!”
信使浑身湿透,跪在寺前,声音嘶哑。
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醒来时,手中攥着他最后一件外袍——玄色锦缎,袖口绣一枝白梅。
我疯了一样翻他遗物,箱底夹层,掉出两封信。
第一封,墨迹凛冽如刀:“沈氏有孕,静观其变。若为男,可稳储位;若为女,留母杀父。”
落款:永昭御笔。
第二封,字迹潦草如挣扎:“景珹未死,软禁西山别院。留他,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