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怎能?”太后拄着龙头拐,巍然如山,“哀家怎能眼睁睁看你糊涂!让一个死人,害我皇家血脉?景珩,你是皇帝,不是情种!江山为重,懂吗?!”

他拳头攥得咯咯响,目光如刀,剐向我。

我垂眸,小口啜着参汤,嘴角,却在汤碗遮掩下,无声勾起一抹弧度。

——陛下,疼吗?

你供了七年的“白月光”,今日,被我三言两语,烧成了灰。

六月初八,黄昏。

皇家佛寺,钟声沉沉,如丧考妣。

苏挽晴的冰棺,被抬入焚化炉。火焰腾起,舔舐着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

我站在远处高台,披着雪白狐裘——太医说“阴气入体,需保暖”,实则是遮我嘴角的冷笑。

萧景珩站在炉前,玄色龙袍被火光映得血红。

他没哭,没喊,只是死死盯着火焰,像要把那跳跃的火苗,刻进眼底。

——他在祭奠他的爱情,他的执念,他七年不散的魂。

一阵风过,灰烬打着旋儿,飘向天空。

一片未燃尽的、带着焦痕的衣角碎片,被风卷着,不偏不倚,落在我脚边。

——是苏挽晴最爱的月白软烟罗。

我弯腰,用帕子拾起,轻轻一捻,灰飞烟灭。

转身,对身后的云袖低语:“去,把这灰,撒进御花园的荷花池。”

——让她“最爱”的荷花,吸了她的骨血,来年开得更艳。

当夜,椒房殿。

萧景珩又来了。

这次,没带腐肉,没带头发。

他坐在床沿,盯着我,眼神复杂如深渊——有恨,有怒,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沈知微,”他第一次,叫我的本名,不是“沈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臣妾只想…活着。想我的孩子,平安降生,认我这个娘。”

——多朴素的愿望,多锋利的匕首。

他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抚上我高高隆起的孕肚。

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像烙铁。

“若是个皇子…”他声音低沉,像在自语,“朕…或许能容你。”

我笑了。

笑得温婉,笑得无害。

——容我?

陛下,你供奉七年的“神”,已被我亲手送进焚炉。

你的心,也该轮到我来…

千刀万剐了。

腹中孩子,又踢了我一脚。

我抚着肚子,轻声:“乖,别闹。娘亲在…给你烧纸钱呢。”

——烧的是你“嫡母”的魂。

灰烬落处,便是你登顶的…

第一级台阶。

5

銮驾行至朱雀大街,暮色四合,万家灯火初上。

车帘半卷,我指尖冰凉,搭在鎏金窗棂上,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他在等我。

我知道。

萧景珩的“恩典”,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放萧景珹回京?不,是放饵入池,钓我这条自以为藏得深的鱼。

街角,一袭青衫。

瘦了,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像被抽干了精气。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还带着甘露寺野梅的清气,带着“生如夏花”的温柔。

他站在卖糖人的摊前,手里攥着一个未付钱的“小凤凰”,目光死死锁住我的车驾,唇瓣颤抖,无声唤:“知微…”

心口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