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如烟立在暗处，素衣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铃。铃舌不动，却自有一缕极细的紫电在铃壁游走——那是她五日前在自家炼器坊里，以雷火淬铃时意外炼出的“紫电雷火”。旁人只道她出身寒微，不过是城西“青槐炼坊”里一个打杂丫头，却不知她已悄悄摸到了练气五层的门槛。
今夜，她等的便是那条能带她一步登天的“大鱼”。
——元武国长公主，孙雨薇。
消息是昨日傍晚传来的：公主微服，夜访教坊司。姜如烟连夜又赶制出三只舞姬，凑成六只，只为这一面。
马蹄声轻，一顶青绸小轿在红灯下停住。轿帘挑开，先落地的是一双黑缎官靴，靴尖一点泥，往上是束得极紧的飞鱼服——那腰太细，腿太长，姜如烟一眼便认出轿中人。
“殿下，您可来了。”
她指尖轻弹，袖口里滑出一枚杏核大小的铜丸。铜丸落地，“噗”地炸成六瓣，六名舞姬自瓣中旋身而出——水袖、折腰、踢裙，一气呵成。灯火映在她们机关关节的幽蓝纹路上，像一滴滴冻住的星子。
孙雨薇驻足，眼尾微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百鸟朝凤”勾起了兴致。她抬手，指尖刚碰到腰间刀柄，便见那为首舞姬陡然折身，水袖一甩——
“啪”。
轻响过后，公主头上的纱帽被挑落，乌发如瀑，顺着肩头滑下。夜风一吹，女儿香混着杏花香，在风里打了个转，直扑姜如烟鼻尖。
孙雨薇眯眼，指尖摩挲着刀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大的胆子。”
姜如烟单膝点地，掌心向上，托住那顶纱帽。她垂眸，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公主听清：
“草民姜如烟，青槐炼坊弟子。今夜冒昧，只想让殿下看一出真正的‘百鸟朝凤’。”
孙雨薇没接帽子，反而俯身，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生得极好，灯下像两丸浸了冰的黑水银，映出姜如烟自己的影子——素衣、素脸，脸红得灼人。
“看出来了？”公主问。
“是。”姜如烟答得干脆，“眉毛修得过分精致，指骨太细，踝骨又太巧——草民不敢欺瞒殿下。”
孙雨薇轻笑一声，直起身，顺手把纱帽扣回自己头上，却不再束发，任青丝垂落：“既然认出了我，便跟我回府。本宫倒要看看——你这身本事，值不值我府上那一座‘炼星坊’。”
孙雨薇不再追问，抬手示意内侍退下。寝殿里只剩铜炉吐香，夜沉得像一坛老墨。她张开双臂，任由姜如烟替她解那袭飞鱼服。金钩一粒粒松开，露出里头月白的中衣，再往下，是皇室女子才有的纤背——雪色里透出淡青的血管，像瓷胎上最细的冰裂纹。
姜如烟半跪，捧起公主的右脚。那足踝细得惊人，趾骨一粒粒圆润，灯影一照，几乎能透出光。她浸了玫瑰露的软巾顺着脚背往上拭，水声轻极，像谁在暗中拨动铜铃。
“草民在炼坊时，每日替师傅们洗器、擦炉，最知道火候。”她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点笑，“殿下的脚，比最细的羊脂玉还凉，是天生‘寒魄体’罢？若用来驭火系战傀，正好阴阳相济。”
孙雨薇眉梢一动，任她把自己的双足放进温好的檀木盆里，水面上漂着三十六枚赤金小叶，是宫里的“锁灵阵”，专防有人以肌肤相触暗刺。可姜如烟只是垂首，指腹一路按过泉涌、太冲、三阴交，每一下都极轻，像在给一只睡着的鹤梳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