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识货。”公主懒懒道，“本宫自幼体寒，御医说活不过二十，除非以火玉养脉。父皇便替我建了炼星坊，搜罗天下火脉炼器师——十年里，炼出的火玉堆成小山，却没一块抵得住我体内寒魄。”
她俯身，以足背挑起姜如烟的下巴，水珠顺着少女鼻尖滴下，“你若能替我炼出一块‘活的’火玉，我便替你建一座更大的‘青槐炼坊’，让你踩在所有男炼器师的头顶上。”
孙雨薇闻言，眸色微深，指尖在案上轻敲三下，似笑非笑：“半年？魔教前锋已抵落星峡，最迟三月便会兵临国都。本宫等不得你慢火熬汤。”
姜如烟垂首，捧起公主右足，以细绢沾了花露，一寸寸擦过脚背。那足踝内侧有一颗朱砂小痣，像雪中溅血，她不敢多看，只轻声道：
“若殿下肯给如烟‘三样东西’，三月亦可成。”
“说。”
“一，皇城地脉图，借坤位龙气；二，天工坊‘赤金髓’十斤，做虎心；三……”
她抬眼，灯火在瞳仁里碎成两点金，“要借殿下金枝玉体一滴心血，为虎点开灵智。”
屋内骤静，只闻铜漏滴答。良久，孙雨薇俯身，以指尖抹过自己下唇，笑出一声“好”。
“本宫给你。”
当夜，皇城坤位地井被悄悄打开。姜如烟素衣束发，赤足踏在冰凉龙纹石板上，以紫电铜铃镇住地脉，引龙气入炉。炉火蹿起一丈，焰心却呈幽蓝，照得她面无血色。
十斤赤金髓投入，炉壁浮现细碎龙鳞纹，如活物呼吸。最后一步，孙雨薇划破指尖，血珠滚落，被姜如烟以铜铃接住——铃舌无风自动，“叮”一声，紫电化作细丝，将那滴血炼成一枚赤晶，嵌进虎心。
轰！
炉盖震飞，一头丈二高的赤金虎傀跃出，脊背燃着日轮般的金红纹路，眼窝却空荡。姜如烟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虎额，以指为笔，画出一道“御灵符”。
“跪。”
虎傀前膝屈折，金铁之音震得地井尘土簌簌。孙雨薇负手而立，眸中映出虎影，像映着一面刀。
“三月之期，提前一半。”她轻声道，“姜如烟，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宫私库首席炼师，赐居惊鸿殿侧。魔教若破城，你与本宫同生共死；若守得住——”
公主顿了顿，忽然伸手，替姜如烟把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
“本宫便让你那‘青槐炼坊’，变成皇城第八座天工坊。”
姜如烟指尖一颤，伏身叩首，额头抵着公主靴尖，声音轻而稳：
“草民……遵命。”
子时，惊鸿殿灯影摇红。姜如烟独坐偏殿，以细锉打磨虎傀脊背最后一处关节。窗外忽有夜枭掠过，投下一道短短黑影。她抬头，看见窗棂上多了一枚小小纸鹤——
展开，只有八字：
“魔教已闻紫电，速离。”
字迹娟秀，却带着仓促。姜如烟指腹一捻，纸鹤化作飞灰。她望向主殿方向，那里灯火未熄，孙雨薇的剪影映在窗上，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
她收回目光，低头继续锉刀，轻声道：
“迟了。”
锉刀落下，最后一粒铁屑溅起，虎傀脊背日轮纹彻底闭合，金火流转，宛如活物呼吸。
三月之期，自此而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