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还傻傻地感动,觉得他心里有我。
哪怕手指被烫出疤,也心甘情愿地为他瘫痪的母亲擦身熬药。
可现在,我只觉得那股味道令人作呕。
江哲没有喝,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将整锅汤倒进了水槽。
“总算不用再闻这股死人味了。”
他一边冲着水,一边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魂魄撞进回忆的碎片里。
我辞掉主管工作,凌晨三点给他瘫痪的母亲擦身换洗,手指被滚烫的药锅烫出一串水泡。
他从外面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却只是不耐烦地皱眉。
“屋里什么味儿?熏死人了。”
我发现他衬衫口袋上的口红印,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他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打得我耳中嗡鸣。
“林溪,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家那笔拆迁款的份上,还有你能伺候我妈,我早一脚踹了你了!”
我怀第二个孩子时,下身出血,打电话求他送我去医院。
电话那头,是他极不耐烦的声音,夹杂着小雅娇嗲的笑声。
“多大点事,流了正好,省得麻烦。”
原来,他说的每一句伤人的话,都是真的。
只有那些包裹着爱意的谎言,是我自己编织的幻梦。
水槽里,黑色的药汤混着他刚切过的柠檬皮,盘旋着,慢慢流尽。
就像我那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的人生。
3
江哲开始“整理”我的遗物。
说是整理,其实是在寻找一切值钱的东西。
他翻箱倒柜,把我最喜欢的裙子,我珍藏的书信,都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袋。
然后,他找到了我的日记本。
那是我用了十年的日记本,封面已经泛黄。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一页页地翻过。
上面记录着我们爱情的点点滴滴,此刻看来,却像是一场笑话。
「今天江哲下班,给我带了一串糖葫芦,他心里还是爱我的。」
「他说我做的排骨汤最好喝,我明天要早点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排骨。」
「我们吵架了,但是没关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江哲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他“啧”了一声,像在看一个傻子写的笑话大全。
“天真。”
他轻蔑地吐出两个字,随手就要把日记本扔掉。
一张小小的纸片,从日记本的夹层里滑落出来。
是一张B超孕检单。
日期,是我死前的第三天。
上面的小黑点,还只有豆粒那么大。
我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把这个“惊喜”告诉他。
江哲的动作停住了。
他捡起那张孕检单,死死地盯着。
一秒,两秒……
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种极其复杂扭曲的表情。
先是震惊,然后是懊恼,最后,是一种淬了毒的贪婪。
我看到他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对逝去生命的惋惜。
只有冰冷的算计。
“操。”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懊悔。
“早知道怀孕了,就该等生下来再说。”
“一个孩子,至少能多要一百万抚养费。”
他慢慢地,将那张单薄的B超单,揉成一团。
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