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次，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整理着关于他的一切。删除聊天记录时，那些曾经让她脸红心跳的话语，此刻只剩下苍白的像素。她想起他曾经的承诺，想起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假如,你一开始告诉我,你不会陪着我到老,那我宁愿你不曾牵起我的手】。
最终，她留下了一条信息，不是给他，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无论我们最后生疏成什么样子,曾经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就算终有一散,也别辜负相遇。希望你不后悔认识我,也是真的快乐过】。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却按了删除。
不必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满地金黄的银杏叶上，折射出破碎却耀眼的光。一阵风过，更多的叶子告别枝头，旋转着，飞舞着，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拥抱大地。
那一刻，苏晓感到一种奇异的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肩膀还残留着酸痛的记忆。她想起自己摘录的那句话：“万物自有节奏，尽你所能，敬你所不能，不为难自己。”
是的。那些炽热的爱恋是真的，卑微的祈求是真的，锥心的痛楚是真的，此刻这带着遗憾却终于落地的释然，也是真的。它们像烙印，深深刻在她生命的年轮里。
她深吸一口气，秋日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落叶的气息。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然后缓缓握紧。
【该走的留不住】。她转身，不再看窗外那片熟悉的风景。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痛过，爱过，卑微过，也终于清醒了。这些体验，构成了她生命旅程中无法抹去的一章。它们的意义，不在于结局的圆满与否，而在于它们曾如此真实、如此深刻地被她感知过。
她活着，感受着。此刻胸腔里那份带着钝痛的平静，就是她真实存在、用力活过的证据。她拿起水杯，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时，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温度。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
而她，该下楼走走了。
2 银杏落尽时［二］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像一个休止符。苏晓知道，那条信息和她与陈默的所有过往，都将在时间的河流里沉入永恒的静默。她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哒”，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如所想的那样，下了楼。
初秋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稀疏的银杏叶洒在肩头。她裹紧了薄外套，低头看着脚下。金色的扇形落叶铺满人行道，踩上去是干燥、酥脆的碎裂声。她放慢了脚步，专注地感受着：鞋底与落叶接触的独特触感，微凉的空气吸入鼻腔时带来的清醒，阳光晒在脸颊上细微的暖意。“用心品尝每一口饭菜、聆听每一处花开…”这句话无声地在心底浮现。此刻，她的“饭”是这秋日的空气，她的“花开”是这脚下碾碎的、季节更迭的声响。
街角的咖啡店飘出熟悉的香气。她走进去，点了一杯热美式。等待时，她没有像往常习惯性地拿起手机，而是观察着：咖啡师专注拉花的侧脸，蒸汽从机器喷口涌出的白色雾气，玻璃窗外路人行色匆匆的脚步。她拿了咖啡，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温热的纸杯传递着暖意，她小口啜饮。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随后是淡淡的回甘。她不再去想这味道是否像陈默曾为她点过的那杯焦糖玛奇朵，仅仅只是品尝当下这一口的滋味。这是她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只属于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