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最后残存的,是百里霁浑身浴血仍死死护着我尸身的画面,万箭戳透他的身体,他倒下来,冰冷的脸颊轻轻挨着我的颈侧,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一点触感,比萧明渊赐下的那杯鸩酒还要灼痛百倍。
再睁眼,竟不是阴曹地府。
菱花铜镜映出少女娇艳的脸庞,窗外是熟悉的、五年前侯府后花园的喧闹声。
丫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雀跃:“小姐,侯爷的诗会快要开始了,您可要快些。”
侯爷。萧明渊。
胃里一阵翻滚,毒酒穿肠的剧痛仿佛还在肆虐。
我扶着妆台,指尖冰凉。
就是今天了,就是这场诗会,我对他一见倾心,一步步踏入他精心编织的牢笼,最后换来他和白琴的嘲弄与一杯鸩酒。
而那个傻子…百里霁…
我猛地起身,华丽的裙摆差点绊倒自己。
我冲出门,完全不顾丫鬟在身后的惊呼。
“小姐?小姐您去哪儿?诗会不在那个方向啊小姐!”
不是诗会。暗卫营。
百里霁!他昨夜当值,因为我的无理取闹,因为我嫌他碍了我和萧明渊的“偶遇”,
我任性下令,罚了他二十鞭子。
二十鞭!最后一鞭…我记得,老护卫下手最重,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他才十八岁!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跑得钗环脱落,发丝凌乱,一路冲向那处偏僻冷肃的院落。
鞭子破空的声音尖锐又残忍,一下,又一下。
我冲进院门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刑架上,少年上身赤裸,背脊早已皮开肉绽,鲜血蜿蜒流下,没入墨色的裤腰。
他垂着头,墨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失色的脸颊侧,气息微弱。执刑的老护卫吐气开声,手臂高高扬起,那蘸了盐水的牛皮鞭蓄足了力,眼看就要狠狠落下——
那是最后一鞭,也是最狠的一鞭!
“不要——!”
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喉咙。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再受这一下!
身体比思绪更快,我像一只扑火的蝶,猛地撞开那即将落下的鞭影,整个人扑倒在百里霁伤痕累累的背上,用我的身体死死护住他。
“啪——!”
刺耳的裂帛声,伴随着火辣辣的剧痛,瞬间在我肩背处炸开。
那力道大得惊人,撞得我眼前一黑,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华丽的衣衫应声破裂,底下皮肉想必已是惨不忍睹。
整个院子死寂一片。
执刑的老护卫举着僵在半空的鞭子,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大小姐!”
我倒抽着冷气,痛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护着身下的人,不肯挪开分毫。
我能感觉到百里霁的身体在我怀里猛地一震。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总是沉静隐忍的黑眸此刻因剧痛和高烧而涣散,却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剧烈翻涌的、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那惯常的隐忍克制。
“您…”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为什么…”
剧痛和翻腾的情绪让我一时说不出话,眼泪却先一步砸落,正好落在他染血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