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砚是在冬至前第七天的深夜接到陈婆婆电话的。彼时她刚结束连续三天的加班,正趴在公寓的书桌上补画设计图,笔尖的马克笔在纸上晕开一道歪扭的蓝色线条 —— 那是她熬到第三十七小时,视线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画布的证明。桌面上散落着半盒凉透的外卖炒饭,塑料盒边缘凝着一圈油渍,旁边的咖啡杯里,深褐色的液体早已失去温度,杯底沉着几片卷曲的速溶咖啡渣。

手机在堆满草图的桌面角落震动起来,硅胶壳与纸张摩擦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林砚的指尖原本悬在马克笔上方,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迟迟落不下去。她眯起眼看向屏幕,“陈婆婆” 三个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陈婆婆是镜水村唯一的村医,也是母亲走后,唯一还跟她们姐妹保持联系的村里人。林砚记得小时候跟着母亲回村,陈婆婆总爱往她口袋里塞裹着油纸的花生糖,糖纸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可此刻,这个名字带来的不是暖意,而是一阵莫名的心慌。她的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那里还留着长期握笔磨出的薄茧,心脏却没来由地狂跳,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她想起三个月前妹妹林溪离家时的场景。那天是周末,阳光很好,林溪背着帆布包站在玄关,手里攥着母亲留下的那把旧铜钥匙 —— 钥匙串上还挂着个小小的桃木挂件,是母亲亲手刻的。“姐,我去镜水村找妈留下的东西,” 林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执拗,“妈当年走得太急,老宅子肯定藏着秘密,等我找到就回来给你惊喜。”

林砚当时还劝过她,说母亲临走前反复叮嘱 “镜水村不能回,老宅子的东西碰不得”,可林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 “姐,我都二十了,还能被老辈的话吓着?再说,我想知道妈到底为什么不肯提老家的事”。现在想来,那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对母亲过往的好奇,也是对家族秘密的执念,可这份执念,竟可能让她陷入危险。

电话接通的瞬间,陈婆婆嘶哑的哭声混着电流的杂音 “滋滋” 地砸进耳朵,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阿砚啊…… 你快回村吧…… 溪丫头她…… 她不见了!” 陈婆婆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裹着哭腔,背景里能清晰听到呼啸的风声,像是从漏风的土坯房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冬日的寒气。

林砚手里的马克笔 “啪嗒” 一声掉在画布上,蓝色墨汁迅速在白色的画纸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您说什么?溪溪怎么会不见?她最后一次联系您是什么时候?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

“前天夜里,” 陈婆婆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擤鼻涕的声响,“她来我这儿拿感冒药,说老宅子的镜子有点怪,夜里总听见有人梳头的声,‘咔哒、咔哒’的,像用桃木梳子梳长发。我让她别住老宅子,去我那儿凑活几晚,她不听,说要在老宅子等你回来,还说找到了个樟木箱,里面好像有妈留下的东西……”

陈婆婆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昨天早上我去给她送粥,老宅子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就觉得一股寒气扑脸。屋里空无一人,桌上摆着那面青铜镜,镜面上…… 镜面上有道血印子,像是有人用手掌按上去的,五指印清清楚楚,连指纹的纹路都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