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沉水香。
我怔怔地望着头顶绣着缠枝莲纹的纱帐，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我不是应该在那冷宫般的偏院里，听着窗外奚落的嘲笑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七皇子吗？
“小姐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张稚嫩的脸庞映入眼帘。
“云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这分明是十四岁时的云苓，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眼神清澈灵动，而非后来那个为我挡杖而死的枯瘦身影。
“小姐可是梦魇了？”云苓关切地凑近，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喝口茶定定神吧，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前头宾客都来了好些呢。”
老夫人寿辰？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我未出阁前的闺房，紫檀木雕花梳妆台上还放着我最喜欢的那个珐琅首饰盒，窗前书案上摊着未完成的《心经》抄写——那是母亲被祖母罚抄佛经时，我偷偷帮忙写的。
我颤抖着伸出手，看着自己纤细白皙、毫无疤痕的手指。
“现在是什么年份？”我抓住云苓的手急问。
“天启十七年啊，小姐您怎么了？”云苓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天启十七年！我回到了五年前，父亲还是吏部侍郎，母亲尚在人间，哥哥也还未遭遇那场“意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那个不知廉耻的表妹柳姨娘如何用手段勾引父亲；祖母如何因母亲门第不高而处处偏心刁难；母亲如何郁郁而终；哥哥林瑾言如何在科举前离奇落马身亡……
以及，我如何错将调查哥哥死因的七皇子赵珩当作凶手，与他明争暗斗却不知不觉情根深种。当他身份揭晓欲求娶我时，却遭皇上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拒绝。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而赵珩为立军功请命边疆，遭遇埋伏生死未卜时，所有人却骂我是丧门星……
“小姐！您怎么哭了？”云苓慌忙递上帕子。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泪流满面。我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坚定。
既然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那些伤害过我家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替我梳妆。”
我起身走到妆台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祖母寿宴，我可得‘好好表现’。”
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却比记忆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冽。我微微一笑，这一世，我不仅要保护所爱之人，还要让那些魑魅魍魉付出代价。
前院已是宾客云集。林府老夫人六十大寿，虽只是四品官员家宴，但因其女乃是宫中贵妃，而林侍郎在吏部任职，手握官员考核之权，前来巴结的人也不少。
我穿着一身淡粉绣折枝梅的襦裙，梳着双环髻，戴着一对珍珠耳坠，看起来乖巧可人。
我低眉顺眼地走到主位前，向祖母行礼拜寿：“孙女恭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瞥向一旁的柳姨娘：“还是如烟懂事，早早就来帮忙打点，不像有些人，日上三竿才起身。”
柳如烟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女，一年前丧夫后投奔林家，不久就成了父亲的妾室。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红色绣金遍地锦褙子，头戴赤金点翠步摇，打扮得比正室夫人还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