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拿出画具,在船头铺开宣纸,提笔时,手腕竟不抖了。墨汁落在纸上,渐渐晕出江南的烟雨,桥上的女子眉眼温柔,身后站着个穿军装的男子,正替她拢着被风吹乱的发丝。

画到一半,雨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宣纸上,晕开淡淡的墨痕。沈知意却不想停,任由雨水打湿衣衫,恍惚间,仿佛看见父母并肩站在桥上,对着她温柔地笑。

第五章 长勿念

从西湖回来后,沈知意将整理好的画稿与日记付梓,取名《长恨长勿念》。书出版那天,她带着一本去了父母的合葬墓前。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沈砚之 苏婉卿 夫妻合葬”。沈知意将书放在碑前,轻声说:“爹,娘,你们的故事,我记下了。”

风吹过墓园,带来远处的花香,像是谁在回应她的话。

老管家在秋天去世了,临终前拉着沈知意的手说:“大小姐,您要好好活着,带着老爷夫人的份,看看这太平盛世。”

沈知意点点头,在老宅住了下来。她把花园重新打理好,种满了母亲喜欢的海棠和荷花,又在书房里摆上画架,时常一画就是一下午。

有天傍晚,她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是顾长风的孙子。里面是本泛黄的战地日记,扉页写着“沈砚之”三个字。

日记里记录着战场的残酷,却在每一页末尾留出小小的空白,写着对婉卿的思念:“今日见对岸桃花开了,想起婉卿画的桃花,比这好看百倍。”“雨夜里行军,想起婉卿总说雨夜适合画画,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母亲去世那天。祖父写道:“军医说我活不过今晚,也好,能去见婉卿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

沈知意合上日记,泪水落在封面上,晕开淡淡的墨迹。她忽然明白,所谓长恨,不是怨恨,而是爱到深处,连时光都无法磨灭的思念。而长勿念,不是忘记,而是带着这份爱,好好地活下去。

来年春天,沈府的海棠开得如火如荼。沈知意坐在花下,翻开新的画纸,画里不再是江南的烟雨,而是阳光下的老宅,海棠树下,一个穿旗袍的女子正对着镜头微笑,发间的青玉簪闪着温润的光。

画的右下角,她写下一行小字:“愿世间爱恨,皆能被温柔铭记。”

风吹过,落了满身花瓣,像一场迟来的祝福。沈知意抬起头,看见蓝天白云,岁月静好,忽然懂得,父母从未离开,他们的爱,早已化作这宅院的一草一木,化作她笔下的每一笔色彩,在时光里,永不褪色。...第六章 陌生来信

沈知意把战地日记放进梨花木箱子时,指尖触到个硌人的东西。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月光一看,是枚铜制的军徽,边缘已经磨损,背面刻着个“顾”字。她忽然想起顾长风老先生的话——当年祖父与他在同一个营,这枚徽章或许是顾老遗落的。

次日清晨,她按照包裹上的地址写了封信,将军徽一同寄往南京。信寄出后的第三日,沈府来了位穿西装的年轻人,自称是顾长风的孙子顾明宇。

“沈小姐,家祖父上周过世了。”顾明宇递来个烫金的讣告,眉宇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他临终前说,若收到您的信,务必把这个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