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您的降压药。我知道您有这个毛病,一直给您备着。”
我接过药,就着温水吞下,胸口那股翻腾的闷气才算顺下去一些。
“让你见笑了。”我开口,声音干涩。
“队长,您说这话就是打我的脸。”张靖南的眼圈又红了,“是我没用,让您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我摆了摆手,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委屈吗?
或许吧。
自从三年前那次任务中断了我的腿,也中断了我的一切,我就成了一个废人。
妻子早逝,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女儿陆安然。
我把所有的抚恤金和积蓄都给了她,送她去最好的学校,给她买名牌包,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遇到了周子昂,一个年轻有为的金融新贵,我以为我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幸福。
为了不“丢他们的人”,我主动搬到了城中村的老破小里。
今天,是他们求着我来的。
周子昂说,他的直属上司也会参加观礼,他想在上司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孝心”。
多么讽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陆安然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一接通,陆安然歇斯底里的哭喊就炸开了。
“陆归远!你满意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她连“爸”都不愿意叫了。
“子昂被他公司开除了!就因为你!因为那个什么将军!你毁了他!你也毁了我!”
“你为什么要去死啊!你当年怎么不直接死在任务里!你活着就是为了拖累我吗?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瘸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我的心上来回切割。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车内一片死寂。
张靖南看着我,嘴唇紧抿,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一言不发,只是从置物格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文件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关于周子昂涉嫌金融诈骗及内幕交易的初步调查报告》。
2
我看着那份文件,没有伸手去接。
我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凝聚。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半年前。”张靖南的声音沉稳而冷硬,“周子昂的公司从一开始就不干净,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背后是累累白骨。我们盯上他很久了,这次国庆观礼,本来就是收网的一环。”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是……安然的丈夫。更没想到,他敢在您面前放肆。”
原来如此。
一切都不是巧合。
周子昂的倒台是注定的,与我无关,也与张靖南今天的举动无关。
可陆安然不知道。
在她心里,我就是那个毁掉她幸福生活的罪魁祸首。
也好。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了安然的妈妈,我的妻子,林晚。
她是个江南水乡来的温婉女子,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我们相遇在军区大院的图书馆里,她当时是来做志愿者的大学生。
我这个粗人,第一次见到她,就闹了个大红脸,把书架都给撞歪了。
她没有笑话我,只是弯着腰,一本一本地把书捡起来,还柔声对我说:“同志,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