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婆婆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她的目光，像一台高清扫描仪，从我油腻打结的头发，扫到我苍白憔悴的脸，再到我哭得红肿的眼睛，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件满是奶渍的睡衣上。
她的视线又越过我，投向屋子里那未经打理的狼狈景象，堆积的杂物，散乱的婴儿用品，厨房里若隐若现的污秽。
我清楚地看到，她眼神里的情绪，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从疑惑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担忧和痛心。
她没有说话。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那种沉默，比任何声色俱厉的指责，都更让我无所遁形。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不堪和狼狈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妈。”我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
婆婆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太多我读不懂也无法承受的情绪。
她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是默默地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反手带上了门。
她环顾四周，看到厨房水槽里堆积如山的碗筷时，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就在她手掌触碰到我头发的那一瞬间，我像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婆婆没有问“你妈呢”，也没有提那六万块钱。
她只是用一种无比心疼的语气，轻轻地说了一句：
“晚晚，你受苦了。”
05
婆婆的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情绪的闸门。
所有的委屈、心酸、羞辱和绝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哭得泣不成声，浑身发抖。
婆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任由我发泄。
等我哭声渐歇，她才扶着我，让我坐到沙发上。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
我跟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到她站在堆满油污碗筷的水槽前，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她的眉心紧紧地锁在一起，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接着，她挽起袖子，戴上我备用的橡胶手套，开始沉默地清洗那些碗筷。
热水冲刷着油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也像是在冲刷着我的羞耻心。
她将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后，又打开冰箱。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蔫掉的青菜和半碗看起来已经放了几天的剩饭。
婆婆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她关上冰箱，从自己带来的购物袋里，拿出了一包速冻的手工饺子和几样新鲜的食材。
她开始动手给我做饭。
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切菜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
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声音，让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婆婆一边熟练地忙碌着，一边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语气问我：“晚晚，这些天吃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