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寨都知道我活不过十八岁生日。 作为献给蛇王的祭品,我被养在笼中十七年。 昨夜蛇王托梦:“你实为我死对头转世,他们是在骗你送死。” 次日祭司来催时,我忽然能听懂蛇语。 笼外巨蟒纷纷低头:“恭迎吾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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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材、湿土,还有某种更深沉、更腥甜的气味混合而成的沉滞气息。阿洛蜷在笼子角落,身上那件褪色发白的麻布裙子裹着她过分纤细的身体。笼子不大,仅容她坐卧,两根碗口粗的硬木被磨得光滑,那是她十七年来倚靠、抓握,乃至用目光无数次描摹过的痕迹。

竹篾编成的墙壁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有几缕顽强的日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切割出狭长的亮斑,浮尘在光中无声翻滚。外面隐约传来人声、脚步声,还有蜡染布在风中扑打的闷响——整个寨子都在为明天忙碌。

她的十八岁生日。

也是她的死期。

全寨都知道,阿洛活不过十八岁生日。她是献给蛇王的祭品,从记事起就被养在这只笼子里,像一件被妥善保管、等待呈献的宝物。老人们说,她的命是蛇王赐的,寨子才能风调雨顺,不受蛇患。如今养足了十七年,该还回去了。

脚步声停在笼外,阴影投下来。是送饭的阿婆。一只粗陶碗从笼子底部的开口塞进来,里面是照旧的糯米饭和几根腌菜,旁边放着一竹筒清水。阿婆从不看她,动作麻利得像在喂养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放下,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阿洛慢慢挪过去,手指碰到微凉的陶碗边缘。长久的禁锢让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迟缓。她端起竹筒,小口啜饮,清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外面孩子们的嬉笑声飘过来,又很快远去,带着被大人厉声喝止的仓促。

她是禁忌,是不祥,是即将被献出的祭品。他们怕她,又需要她。

夜里,湿气更重,寒意渗进骨头缝。阿洛裹紧身上那层薄薄的、几乎失去保暖作用的干草,缩成一团。寨子里的声响渐渐沉寂,只有远处山林模糊的呜咽和近处虫豸的低鸣。她在一种冰冷的不安中沉入睡眠,呼吸浅促。

然后,它来了。

那不是寻常的梦。没有颜色,没有形状,只有无边的黑暗和一种滑腻的、令人窒息的包裹感。冰冷,深入骨髓灵魂的冰冷。一个声音,非人般的嘶哑低沉,直接钻进她的脑海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寒意和古老的怨毒。

“……他们骗你……”

“……祭品?笑话……”

“……你是我死对头……那一世……你斩我七寸,毁我修行……”

“……逼我立约……需你转世身……自愿献祭……方能吞你魂……破我枷锁……”

“……他们不知……只知献你求安宁……”

“……醒来……记住……他们是送你去死……为我……”

阿洛猛地抽气,惊醒过来,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剧烈的哆嗦。笼子里一片死寂,黑暗浓得化不开。那个声音似乎还在耳蜗深处回荡,带着鳞片摩擦般的质感。

死对头转世?骗她送死?

她急促地喘息,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干草里,试图抓住一点真实。恐惧像藤蔓一样勒紧她的喉咙。那是梦?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