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动,反而从湿透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心包裹着的丝绒盒子。那盒子是黑色的,看起来很高档,与她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说我姐姐林静是自杀的,”她打开盒子,天鹅绒衬垫上,躺着一枚款式简洁大方的男式铂金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从她公司大楼的天台。我不信。”
她抬起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他们都信了,警察,亲戚,甚至我父母……都信了那套压力过大、情绪崩溃的说辞。但我不信。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将盒子推到我面前的动作很轻,却像有千钧重。
“请你告诉我,戴着这枚戒指的人,最后……看到了什么。”
我心脏猛地一沉,本能地后退一步。“女士,我……我不接这种案子。你去找警察,或者私家侦探……”
“我找过了!没用!证据链完美,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雨声,但那失控只有一瞬,她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成那种死寂的冰冷,“他们结案了。这是她去世时手上戴着的戒指,她丈夫送的结婚戒指。它一定看到了……”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
“画出你看到的一切。无论多……可怕。价钱随你开。”
我胃里的恶心感又翻涌上来。触碰死亡记忆是最大的禁忌。那些极端强烈的负面情绪,痛苦、恐惧、绝望,会像最凶猛的病毒一样侵蚀我的意识,那感觉足以让最坚强的人发疯。我曾经不小心碰到过一块破碎的手表,其主人遭遇车祸的瞬间几乎让我心脏停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我看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与绝望。我该拒绝的。我必须拒绝。
但我的目光扫过了我破旧逼仄的工作室,墙角因为潮湿而剥落的墙皮,桌上那封醒目的、用红字标注的银行催缴贷款的信件。我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了。房东最后通牒就在明天。
“价钱随我开?”我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只要我有。”她毫不犹豫。
鬼使神差地,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五万。定金一万,看到内容后,付尾款四万。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能退款。”
“成交。”她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直接从湿透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那是一万块。她早就准备好了。
贪婪战胜了恐惧。或者说,贫穷战胜了理智。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踏入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片雷区。我向她伸出手,“戒指。”
她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用那双燃烧的眼睛看着我,补充了一句,语气森然:“如果……如果你画出了凶手的样子,我再加五万。”
凶手?我心头一跳。她果然认定是他杀。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拈起了那枚冰冷的戒指。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一刹那,我知道我错了。
大错特错。
那不再是针扎似的细微刺痛,而是一柄巨大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进了我的头颅!
(二) 死亡记忆
黑暗。
令人窒息的黑暗。
然后是猛烈的风声,呼啸着灌满我的耳朵,几乎要撕裂我的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