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院西侧,与堆满箩筐笤帚、弥漫着陈旧尘土气息的杂物库房仅一墙之隔,便是大小姐赵飞燕金口钦点的“格物之所”。
此地原是存放府内废弃石料木料的几间相连窖屋,低矮、阴暗,通风不畅。唯有几扇高高开在墙体上半部的窄小气窗,吝啬地漏进几缕天光,在弥漫着腐朽木屑和霉湿气味的地面上投下惨淡的斑驳。
陈默站在最大那间窖屋中央,环视周遭。土坯墙壁斑驳,角落里散落着几根腐朽到生出菌子的原木,几块被遗弃的粗粝方石,成了他仅有的“工作台”。大小姐答应提供的油料、碱料和烈酒还躺在库房角落,由管库的婆子鼻孔朝天、不情不愿地“施舍”过来。没有称具,没有量杯,没有稳定热源,更别提任何现代实验室的精密设备。
“格物致知……”陈默低声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却扯起一丝近乎荒谬的笑意。这哪里是格物致知之所?分明是与天地抢资源的原始作坊!
他弯下腰,在墙根一块微微干燥的泥地上,借着气窗漏下的微光,开始用拣来的碎瓦片刻写。深褐色的泥土成了天然的板报——每一道算式,每一个分子式(CH3(CH2)nCOONa),都是现代工业文明遗留在这具异世躯壳里的最后余响,是支撑他在这陌生时代立足、甚至翻盘的唯一底牌。
油化·碱凝·盐定。 瓦片深深犁过湿润的泥土,划下四个扭曲却力透地表的字,是纲领,亦是孤注一掷的战书。
接下来的日子,静宜院西侧这片近乎被人遗忘的角落,成了陈默一个人的战场。
他将朽木劈成柴,又费尽心思从后厨废弃炉灶刮来煤渣;几口不知淘汰了多少年的黑陶大瓮成了反应釜;找铁匠铺讨了几个报废铁皮敲打成的简陋漏斗和刮铲;从花园里搜刮来几个被淘汰、几乎不密封的陶罐充当冷凝回流装置(聊胜于无);烈酒兑水反复蒸煮提纯浓度……每一样工具都透着一个字:凑合!
第一日的深夜。煤渣混合着朽木在废弃的旧灶膛里发出噼啪爆响,摇曳的火光映得陈默脸上汗水泥迹交织。陶瓮口糊着湿泥密封,一根自制的粗糙竹管导气管伸出,刺鼻而浓烈的动物油脂混合碱液的怪异气味弥散在闭塞的窖屋中,如同妖魔的吐息。
他小心翼翼地调节着火候,眼睛死死盯着瓮口上方弥漫的水汽浓淡。现代理论知识告诉他此刻的反应核心——温度!油脂(硬脂酸甘油酯)必须在特定温度与碱液(氢氧化钠)发生“皂化反应”。多一度,反应失控产废渣;少一度,反应不完全得糊糊!
忽然,“噗”的一声闷响,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油碱混合物猛地从未密封严实的陶瓮盖缝隙中喷溅而出!
“嘶!”陈默猛缩手,一团滚烫恶臭的油膏还是狠狠烫在他的右手小臂上!瞬间灼起一片绯红的燎泡!钻心的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手臂不受控制地发抖!
挫败和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吞没。这是第一次直观体会到古代条件下复现现代化学反应的凶险!没有恒温器,没有报警器,失败和危险就潜藏在每一次呼吸里!
他咬着牙,将伤臂在角落半桶冰冷的溪水中狠狠浸了片刻,刺骨的寒意与灼痛交织,激得他浑身发颤。冷水暂时压下了刺痛,却浇不灭眼中愈发狠厉的光芒。
不够!纯度不够!杂质太多!容器太渣!必须……继续尝试!
他将那块烫伤的手臂用撕下的半截衣襟草草包住,再次扑向那口冒着恶臭黑烟的陶瓮,如同扑向炼狱深处的魔王。手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精准和倔强。
失败了?再来!
油碱分离了?搅!加大火力和时间!
气味刺鼻?憋气!这是通往“皂玉”的必经之路!
废渣如墨!污垢如沟!汗水如浆!血迹点点!
气窗外日月轮转三次。
这一日清晨,陈默瘫坐在一块冰凉的石料上,左脸蹭着锅灰,右颊挂着擦伤的泥痕,眼睛因严重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像个刚从地狱泥潭里爬出来的流浪汉。他脚边凌乱地散落着十几团凝固失败的残次品:有的油碱分离,像凝固的猪油混着石灰块;有的质地如劣质橡皮泥,一捏就散;有的则根本不成型,散发浓烈恶臭。每一团废渣,都是昨夜一个时辰、甚至几个时辰心血的惨烈失败。
他伸出缠着几圈布条、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掀开角落里一口最后试验的、格外严密封盖的陶瓮。
一股前所未有、极其独特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微腥的油脂味被一缕奇异的、近乎清冽的草木灰(碱)气息冲淡,最后汇成一种难以言喻、但绝不让人排斥的醇厚暖皂香!
瓮内,一层薄薄的水(甘油水溶液)下,沉淀着的,是厚厚一整块呈乳白色、表面微微光滑、边缘凝固完整的膏体!
不再是恶心的糊状!不再是油碱分离的渣滓!
它!凝!固!了!
成了?!
陈默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强烈的、如火山迸发的狂喜冲击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他屏住呼吸,伸出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膏体表面。
触手温凉!那层凝固的表面,竟带着一丝近乎半透明的质感,虽然远不如前世透明皂纯粹,但那份属于“固体肥皂”的完整结构感,是如此的真实不虚!
“成了……真的……成了!”压抑到极限的狂喜终于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化作一声几近嘶哑的低吼!巨大的疲倦与巨大的成就感同时爆发,让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地仰面躺倒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望着窖屋高不可及的漆黑顶棚,胸腔剧烈起伏,像个刚打完一场胜仗、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老兵。手臂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这痛感却成了此刻成功的灼热勋章!无人知晓这三昼夜的地狱熬炼。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疲惫,加上几夜未眠,陈默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窖屋外响起,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光线被一个窈窕的身影微微遮挡。
陈默警觉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正要弹身而起戒备,却发现门口探进来的竟是张略带婴儿肥、写满好奇和拘谨的小脸——是那天被肥皂演示吓到的丫鬟春兰!
“陈……陈默?你在吗?大小姐差我来看看……” 春兰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忐忑,好像踏足的是禁地妖洞。
“嗯。” 陈默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吓了自己一跳。他挣扎着坐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春兰怯怯地走进来几步,立时被窖屋内的景象惊呆了——地上满是煤灰和泥水混成的污迹,墙角堆着好些散发着怪味的废渣疙瘩!陈默瘫坐在那儿,脸色苍白憔悴,左脸灰黑,右颊带伤,手臂缠着脏兮兮的布条,活脱脱一个惨败的战场逃兵!
“呀!你怎地……伤着了?” 春兰捂住了嘴,圆眼睛里满是惊愕。这就是所谓的“格物之所”?比杂役们倒夜香的窝棚还不如!再看陈默那副惨状,小姐说的“神妙之物”……怕不是戏言?
“小伤,无碍。”陈默强打精神笑了笑,不想多言,只指了指旁边那块临时被划出来阴干的区域,“皂……成了,在那边阴干着。”
春兰顺着看去,一块块形状不甚规则、尚显柔软的乳白色皂胚(湿的肥皂,刚成型)被小心翼翼切成巴掌大的方块,平铺在几块相对干净的木板上。卖相……实在平平无奇!灰扑扑的木板,灰扑扑的泥地窝棚,衬着那些乳白的皂块,唯一特别的,就是那股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醇厚暖皂香!
这和小姐房中那些散发着沉水龙涎、苏合名香的顶级香膏香粉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春兰眼中的失望与疑虑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沉凝的声音突兀地在窖屋门口响起:
“成或不真,濯而后知。”
“盆来。”
赵飞燕!
她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到了窖屋门口!一身月白的素缎襦裙,在这片狼藉污浊的背景下,宛如一朵不染凡尘、随时可能被污秽浸染的玉兰花!
窖屋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春兰吓得一哆嗦,慌忙躬身行礼:“小姐!”
陈默也赶紧挣扎着站起,牵动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小姐。”心下诧异,这位大小姐竟亲自来了?这“格物之所”的污浊,怕是比她见过的任何尘寰都要不堪。
赵飞燕一双清冽如冰泉的眸子飞快扫过窖屋内令人蹙眉的狼藉,目光在陈默的伤臂和惨淡的面容上略作停顿,眼底深处似有波澜掠过,却又快如闪电般湮灭于无形。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角落那几片摊在木板上的乳白皂块上。
“去,寻一方沾了墨迹的旧帕,一盆净水。”赵飞燕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她的表情一样静如寒潭。她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狭窄黑暗的窖屋,直抵物品本身的效用。
春兰如蒙大赦,应了一声慌忙奔去,很快捧回一方明显带着多次清洗后也未能尽除的旧墨痕的棉帕,还有一小盆清水。她紧张地看看小姐,又看看角落里的陈默,心里直犯嘀咕:就……就用这些东西?在这个污七八糟的地方?
赵飞燕莲步轻移,径自走到那块最大的木皂胚(尚未最终凝固的皂块)前,素手直接拈起一块。指尖传来的温凉紧致触感让她眉头微动(比之前柔软些,但仍可拿取)。她看也未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陈默和春兰,径直走到那盆清水旁。
没有刮屑的繁琐步骤。
赵飞燕执着那块尚软的皂胚一角,蘸了些水,便直接在那方旧帕最为顽固的墨痕上,从容而稳定地抹动开来。
嘶——
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油膜被瞬间撕裂的清响无声地绽开!
春兰的眼睛瞬间瞪圆!
一团不同于上次那样洁白喷发、却更为绵密细韧的湿润泡沫,在赵飞燕纤长如玉的指尖下,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飞速生成、堆积、弥散开来!那是一种更为细腻、质地均匀的乳白色,如同上好丝绸里填充的细密丝絮!
墨痕在棉帕上晕染开一片污浊的黑色。但就在那片污浊之上,被皂块涂抹过的区域,泡沫如同饥渴的白色精灵,疯狂地吸附着墨汁污垢!仅仅几次抹动,那片顽固了不知多久的墨迹,竟仿佛直接被这奇异的泡沫吞噬、消融!
赵飞燕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随手将沾满了泡沫和墨污的皂胚放回原位(此时已不便拿握),拈起那块污浊的帕子,轻轻浸入旁边盆中的清水中。
嗤啦啦——
水花四溅!
泡沫遇水,如春雪消融般极速瓦解、消散!
帕子取出,在水中轻轻一荡!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方经水一荡的棉帕,被赵飞燕提在半空!
水珠沿着棉帕纹路滴落,在昏暗的窖屋中,在所有人或惊疑或绝望或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那片顽固盘踞多年的浓重墨迹!彻底消失了!
非但消失,连帕子本身常年累积、洗涤造成的那种微微发黄的旧气,也被一并涤荡干净!整块棉帕在黯淡的光线下,恢复了布料最本真、最纯白柔软的质地!干净!干净得几乎散发出一种初生般的柔和光晕!
静!
绝对的静!
只有窖屋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虫鸣。
春兰彻底石化,嘴巴张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真的!是真的!比上一次还要惊人!他……他真……成了!
赵飞燕悬空提着那块焕然一新的洁白棉帕,纤细的手指,在那纯净无瑕、毫无墨痕残留的地方,带着一种近乎探究的力度,缓慢而用力地抚过!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是洗净后那种略带生涩的干爽,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丝滑!仿佛被一层极薄的、柔和的油脂包裹保护过!这层油脂感极其轻微,非但不让人生腻,反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和……丰盈感!(古代洗涤剂多为碱性强的澡豆胰子,洗完发干紧绷)
这触感……
赵飞燕的目光再次抬起,投向那块被自己用过、沾了墨迹、此刻正静静躺在木板上的皂胚。它不再是粗粝丑陋的石块样貌,在成功证明自身价值后,那温润的乳白光泽,竟生出一股沉静内敛的力量之美。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了旁边浑身污浊、狼狈不堪却挺直脊背站立的陈默脸上。他手臂上的伤布格外刺眼。她那双清冽如雪的眸子里,冰层深处悄然浮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震动、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顽强与高效直接冲击的……微弱的敬佩?
冰霜未曾消融,裂痕已然暗生。
“不错。”赵飞燕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两个字,清晰、利落、沉甸甸地敲在窖屋每一寸空间,更像是一道明确的赦令。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极小的玉符,看也未看随手抛在陈默脚边的泥地上!玉符在污浊泥地上磕了一下,溅起点点尘泥!
“凭此符,自去库房,再领所需双份!烈酒……选酒头!”赵飞燕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目光转向地上那些皂胚,“将此‘玄霜’彻底凝固定型,需几日?”她直接给这皂赐了名号——玄霜!取其污秽尽涤、玄妙如霜之意!
“晾……三日即可硬如玉,便可分块裁用!但若需美观,需以木模压之塑形!”陈默连忙回应,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玄霜!好名字!赵飞燕的决断和眼光确实远超常人!
赵飞燕略一颔首,目光在陈默惨白憔悴的脸上和他裹伤的手臂上再次扫过,眸色似乎沉凝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刹那。她的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多余的关怀话,只冷冷道:“莫误事。”
三个字,冷硬依旧。
言罢,她转身离去。月白的裙裾划过门槛下方扬起的微尘,清冷的背影不带一丝停顿,很快消失在窖屋外的阴影里。
春兰慌忙跟着退出去,回头瞥了一眼窖屋里兀自站着的陈默,又看看地上那枚沾了泥点的玉符,眼神复杂万分。
陈默这才缓缓放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股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疲乏席卷上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成了!初步成功了!而且赵飞燕毫不犹豫地加倍了原料供给!这意味着她看到了远超预期的价值!不仅成了,而且是远高于她想象的成功!
狂喜之余,手臂的灼痛感再次鲜明地传来。他龇了龇牙,低头看向地上那枚沾着泥点的玉符——大小姐的赏赐(或者说投资)都是直接甩在泥地上的。这冷漠,这居高临下……
陈默弯下腰,用没受伤的左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那枚小小的玉符从冰冷的泥泞中拾起。指尖拂去沾染的尘土,温润的玉质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那位冰霜大小姐指尖的微凉。
“玄霜……”他握紧玉符,抬眼望向气窗外晦暗的天光,嘴角微扬,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亢奋,低声吟道:
“须知……烈火焚身后,方得此玉成……啊!”
嘶!吟到一半,猛牵动了伤处,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诗兴全无,只留下一个龇牙咧嘴的狼狈身影和一屋狼藉的“胜利”战场。
夜,月黑风高,浓云遮蔽星子,死寂无光。
赵府西南角,高墙下的背阴窄巷,潮湿的石板路泛着青黑的油光,一股混合着淤泥、腐殖和莫名酸馊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几乎凝滞的空气中。
两个身影隐在巷口一座摇摇欲坠的牲口棚投下的浓重黑影里,鬼祟如同壁虎。一人身形粗矮敦实,另一人则略显佝偻,正是昨日在静宜院门前灰溜溜被斥退的王大疤和他的一个心腹爪牙!
“疤爷……那小畜生真缩在里头弄那什么……皂?”心腹的声音带着阴狠和贪婪,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静宜院西角那排低矮黑黢黢的窖屋方向。他实在想不通,那个穷酸贱奴能鼓捣出什么值钱玩意儿?可大小姐……她竟亲自去了!还据说赏了玉符?!
“错不了!”王大疤脸上那道疤痕在阴影里狰狞地扭动,压低的声音如同破锯拉木,“我花了三吊钱才从杂物库那贪嘴婆子嘴里抠出来的消息!那小杂种在里头弄了三天!跟鬼炼魔似的,还受了伤!大小姐下午……竟亲自去了!没多久春兰就捧了帕子出来……听说,干干净净!”他眼中射出浓烈的、混杂着贪婪和怨恨的毒火,“张大管事说了!姓陈的不死,咱们哥几个就别想安生!那‘皂’…必是值了大钱的玩意儿!若能弄到方子……”
“可……可大小姐她……”爪牙想到赵飞燕那冰冷的目光,声音发虚。
“呸!”王大疤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大小姐是厉害!可她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西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着瞧!等姓陈的‘伤’好了,离了那窝,总有落单的时候!他那点小手段,能玩过一次,还能躲过明枪暗箭?”
“到时候……”两人眼中不约而同掠过狠戾如刀、毫不掩饰的凶光,如同黑暗中窥伺猎物咽喉的毒蛇獠牙,慢慢缩回巷子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冰冷而贪婪的杀气,无声无息地融入这片弥漫着淤泥和馊水的狭巷黑暗,浸透每一块湿滑的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