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武堂的晚霞被血晶琉璃瓦切割成碎片,落在青石板上斑驳如鳞。萧天站在擂台边缘,掌心还残留着陈松火焰刀的余温——不是灼热,而是某种被精确计算过的能量流动轨迹,正随着他指尖的螺旋铜环微微震颤。

"萧兄弟!"王二狗的粗嗓门从台下拉起,他扛着半人高的包裹,布角还沾着赵雷禁术爆炸后的焦黑,"李姑娘说去偏厅等咱们,周执事的脸色比黑狗血还难看,咱快撤!"

萧天低头扯了扯洗得发白的青衫,铜环在腕间叮当作响。台下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正三三两两散去,几个丙火阁的弟子经过时狠狠瞪他,其中一个还啐了口唾沫:"什么科学修仙,分明是偷师邪术!"

"狗崽子们!"王二狗撸袖子就要冲过去,被萧天一把拽住。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他们骂的不是我,是他们心里的慌。"他望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就像当年有人骂地圆说,骂日心说......"

偏厅的竹帘被风卷起一角,李嫣然的月白裙裾先映入眼帘。她正将一株月见草轻轻按在案上,草叶上还凝着水珠,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今日采的最新鲜的,配合你说的斐波那契灵流路径,应该能温养铜环里的精灵叶。"

"谢过李姑娘。"萧天坐下时,袖中滑出几张灵纹纸——那是他对战陈松时记录的灵力流动图谱,墨迹未干,还带着灵力残留的焦糊味,"周执事刚才想往宗卷里写'邪术',被我提前布的分流灵纹截了。不过..."他指尖划过纸上歪扭的雷纹,那是赵雷手背的痕迹,"这雷纹木的纹路,和紫霄心法里的引雷诀......"

"萧公子是想问,所谓正统功法,是否本就是禁术改良?"李嫣然的指尖掠过案上的焦符,那是她用"自然见证者"令牌投影出的证据,"精灵族的树灵记得,三百年前紫霄峰出过血案——十八名弟子引雷入体爆体而亡,当时的掌教却对外宣称是突破瓶颈。"

王二狗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来又重重落下:"合着他们嘴上骂禁术,自己倒把禁术当传家宝?那赵雷用的'火雷引',怕不是从紫霄心法里抠出来的?"

"嘘——"李嫣然突然竖指,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三人均屏息,直到那脚步声在偏厅外停住,响起个尖细的嗓音:"周执事有请萧公子,说要核对大比宗卷。"

王二狗的拳头立刻攥紧,指节发白:"这老匹夫刚吃了瘪,现在又来搞什么鬼?"

萧天却站了起来,铜环在腕间转出半弧:"去。"他转身对李嫣然笑了笑,"你帮我看看这雷纹,是不是和紫霄心法里的'九宫引雷图'有重叠?"

演武堂后堂的烛火被风扑灭了大半,周正坐在案后,阴影里只看得见他青白的脸。案上摆着宗卷,墨迹未干的"乙组第三场:萧天胜"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萧公子好手段。"周正的指甲掐进檀木案,"用灵纹纸截我笔锋,借精灵女的令牌压人,连赵雷那蠢货都被你当枪使了。"

"周执事言重。"萧天垂眸盯着自己的铜环,"我不过是把灵力流动算得清楚些——就像算田埂的坡度,算谷仓的通风口。"

"清楚?"周正突然拍案而起,案上的宗卷哗啦散了一地,"你可知这青兰大陆修仙修的是什么?是传承!是规矩!你那套什么科学,把灵气当算盘珠子拨弄,把法术当算术题解,成何体统?"

"体统?"萧天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宗卷,指尖在"赵雷 禁术 判负"几个字上轻轻一按,"赵雷用雷纹木引雷,是禁术;紫霄心法用雷纹石引雷,就是正统?周执事,这算术题,您算得可真糊涂。"

周正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正要发作,后堂的门突然被推开。穿玄色道袍的老者负手而立,腰间玉牌刻着"紫阳"二字——正是青兰宗外门首座,紫阳真人。

"周执事,退下。"紫阳真人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周正立刻缩了缩脖子,灰溜溜退了出去。

"坐。"紫阳真人指了指下首的木凳,自己则在主位坐下。他的目光扫过萧天腕间的铜环,停了片刻:"听说你用螺旋纹分流火焰灵力?"

"回真人,是参考了水车轮的原理。"萧天坐得笔直,"火焰刀的灵力呈放射状,螺旋纹能引导它们沿切线方向流动,减少冲击。"

"好个水车轮。"紫阳真人突然笑了,那笑却没到眼底,"三百年前,我也见过这样的脑子——我那师弟,总说要把灵气当药引配,把法术当药方写。后来他在试丹时爆了丹炉,连魂魄都没留下。"

萧天的呼吸一滞。他想起李嫣然说的紫霄峰血案,想起赵雷手背的雷纹,突然明白眼前这位真人,或许正是当年那场"意外"的见证者。

"萧公子。"紫阳真人的声音放轻了些,"你很聪明,也很危险。这青兰宗容得下奇技淫巧,但容不下掀桌子的人。"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推到萧天面前,"这是筑基丹,够你冲击筑基期。决赛时,莫要再用那些...旁门左道。"

锦盒打开的瞬间,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萧天望着盒中流转着金光的丹药,突然想起落霞村的老支书——当年为了救被妖兽咬伤的村民,把自己攒了十年的筑基丹都换了药材。

"谢真人美意。"他伸手合上锦盒,推了回去,"只是我这铜环,用惯了。"

紫阳真人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盯着萧天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低笑:"好,好个用惯了。"他起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决赛对手是丙组的林无涯,紫霄峰亲传弟子。你...好自为之。"

等紫阳真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天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摸出怀里的雷纹拓片,借着月光看那些扭曲的纹路——和紫霄心法里的引雷图,竟有七分相似。

"原来所谓正统,不过是成功者的禁术。"他轻声呢喃,铜环在腕间转出清亮的鸣响,"那我偏要做个不成功的...掀桌子的人。"

偏厅里,李嫣然正将雷纹拓片与紫霄心法的抄本重叠。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两道纹路在重叠处泛起幽蓝的光——竟完美契合。

"萧公子。"她抬头时,眼底有星子在闪,"精灵之森的古树说,真正的力量从不是规矩里长出来的。就像种子要顶开石头,才能看见太阳。"

王二狗把剥好的灵枣塞给两人,粗声粗气地笑:"管他什么规矩,咱萧兄弟的算术题,肯定能算出个新天来!"

暮色渐沉,演武堂外的灯笼次第亮起。萧天望着远处紫霄峰的方向,那里有若隐若现的雷光闪烁——那是林无涯在修炼紫霄心法。他摸了摸腕间的铜环,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粒子对撞机,想起那些被嘲笑的"异想天开"。

"明天,"他轻声说,"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算术题。"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演武堂的飞檐。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寒鸦。而在这暮色与夜色交替的时刻,一个少年的身影,正站在旧秩序的裂缝里,举起了他的"算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