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褪尽时，萧天仍立在偏厅廊下。月光漫过演武堂飞檐，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怀中铜环微微发烫，像前世实验室里那些总也冷却不了的精密仪器——那是他用《经典力学》和《电磁学》批注改良的聚灵装置，此刻正随着心跳与天地灵气共振。
"萧兄弟，郡城拍卖行的帖子送来了。"王二狗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震得廊下灯笼晃了晃。这黑塔般的汉子攥着张烫金请帖，袖口还沾着演武堂的木屑，"李姑娘说那玄铁匣里的东西，和咱昨晚说的'星辰移位'有关。"
李嫣然随后步进庭院，月白裙裾扫过青石板。她手中捧着个青瓷盏，雾气里飘着精灵族特有的雪绒草香："我用族中'星轨感知术'探过，那匣子的气息与三百年前神岛封闭时的灵气扰动同源。"她抬眼时，眼尾的银蓝纹章若隐若现——这是精灵族能沟通星辰的血脉印记。
萧天接过请帖，指尖触到烫金纹路里暗藏的灵纹。这是落霞郡最大的"聚宝斋"发出的，他前世学过的材料学知识告诉他，这种用灵蚕丝混金箔的请帖，造价足够普通练气修士半年的用度。"明晚戌时。"他将请帖折起收进怀中，"去。"
---
第二日戌时，聚宝斋三层阁楼灯火通明。雕花木窗内飘出沉水香，混着修士身上的灵草味、妖兽皮的腥气，在夜空中织成张复杂的网。萧天三人穿过前堂时，正见个黄衫修士拍案而起："这株千年朱果分明少了三枚灵核！"
"刘道友说笑了。"拍卖师赔着笑，指尖在案上轻叩，三枚泛着紫光的灵核便从果蒂处浮起，"您看，不过是被灵气包裹住了。"
王二狗凑到萧天耳边："这拍卖师是筑基中期，刚才那手'灵识取物'，没十年火候使不出来。"他话音未落，楼上雅间传来清脆的击掌声，"有趣。"
三人抬头，正撞见周正斜倚在二楼栏杆处。他今日换了件玄色云纹道袍，腰间挂着块紫霄峰特有的雷纹玉牌，"萧师弟也来凑这热闹？莫不是又要拿你那些'算术题'来解灵气？"
李嫣然指尖微蜷，袖中滑出根细若牛毛的银针——这是精灵族"淬毒千机针"，专破修士护体灵气。萧天却按住她手腕，朝周正点头："周师兄说的是，我正想算算这玄铁匣里的东西，值多少灵石。"
周正瞳孔微缩。昨日演武堂后堂对峙的场景突然涌来：那少年站在宗卷堆里，用"禁术改良说"将他驳斥得哑口无言，连紫阳真人都不得不打圆场。他冷笑一声，转身回了雅间，绣着雷纹的袖口带起一阵风，将楼下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
"接下来是本场压轴——玄铁匣。"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两名童儿抬着个三尺见方的黑匣走上台。匣身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阵法，又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
"此匣得自死神沙漠深处的上古遗迹，内藏何物无人知晓。"拍卖师抚过匣身，"但据本斋大先生所言，此匣与百年前'星辰移位'时的灵气异变有关。"
台下哗然。星辰移位是百年一遇的天地异变，上一次发生时，北域整座冰魄峰的灵气浓度暴跌三成，直接导致三位金丹修士闭关失败。更有人小声议论："神岛封闭那年，不也是星辰移位吗？"
萧天眯起眼。他能看见玄铁匣表面有淡蓝色的灵气流窜，像极了前世示波器里的电磁波图形。李嫣然的手指轻轻点在他手背，传来细微的震动——这是精灵族特有的"星语"，翻译过来是"匣内有星轨残留"。
"起拍价，十万下品灵石。"
"十二万！"二楼雅间传来周正的声音。
"十五万。"隔壁雅间有人应价。
"二十万。"周正的声音里带了丝焦躁。
萧天摸出怀中的算筹。这是他用竹片削成的，刻着前世的阿拉伯数字。他快速计算着：自己在演武堂赢的赌注，加上帮外门弟子改良聚灵阵的报酬，共有三十万下品灵石。再算上周正的财力——紫霄峰外门首座的亲传，最多能出到四十万。
"二十五万。"他举起号牌。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穿着粗布青衫的少年。昨日演武堂的传闻早已传遍郡城：那个用"水车轮分流灵力"打败赵雷的外门弟子，那个敢和周正对峙的"离经叛道者"。
"三十万。"周正的声音发紧。
萧天将算筹在掌心敲了敲。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像实验室里精密仪器的运转。"三十万零五千。"
"萧师弟好胃口。"周正从雅间探出身，脸上还挂着笑，可指尖却深深掐进栏杆，"难道你真以为，这破匣子能装下你的野心？"
"周师兄错了。"萧天抬头直视他，"我要的不是野心，是真相。"
二楼突然传来清咳声。众人抬头，只见紫阳真人负手立在三楼雅间门口。他今日换了件月白道袍，腰间玉牌泛着温润的光，"萧小友，这玄铁匣里的东西，未必是你能承受的。"
场中温度骤降。谁都知道，紫阳真人是落霞郡修仙学院的外门首座，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连郡城城主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真人"。
萧天却笑了。他想起昨夜李嫣然将雷纹拓片与紫霄心法重叠时，两者纹路完美契合的模样；想起落霞村老支书用筑基丹救全村人时，那声"活人的命比丹重要"的叹息；想起前世实验室里，导师拍着他肩膀说"真相从来不会自己走出来"。
"真人说的是。"他举起号牌，"但总得有人去试试。三十五万。"
---
拍卖槌落下时，周正的雅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萧天接过玄铁匣时，能感觉到匣身传来微弱的电流——和他铜环里的灵气共振频率几乎一致。
"萧小友留步。"
紫阳真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下了楼，站在阴影里，道袍上的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匣子我出双倍灵石，如何？"
"真人是在买，还是在抢？"萧天将玄铁匣抱得更紧。
"抢？"紫阳真人笑了，可眼底没有半分温度，"萧小友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三百年前，我那试丹爆炉的师弟，也是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李嫣然的银针已抵住袖口。王二狗攥紧了腰间的玄铁短棍，指节发白。
萧天却向前一步，与紫阳真人面对面。他能看见对方道袍下若隐若现的雷纹——和赵雷的禁术、紫霄心法的引雷诀，纹路竟有七分相似。"真人说的对。"他轻声道，"所以我更要看看，这匣子里，藏着什么能让真人害怕的真相。"
紫阳真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盯着萧天眼中的灼灼光芒，忽然想起昨日偏厅里，那少年望着紫霄峰时的模样——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在丹炉前坚持"灵气可以用算术分解"的师弟。
"你会后悔的。"他甩袖转身，道袍带起的风将地上的落叶卷得乱飞。
---
回到住处时，月已西沉。萧天将玄铁匣放在桌上，李嫣然取出精灵族的"星芒草"，点燃后烟雾在匣身勾勒出星图。王二狗抄起短棍就要砸，被萧天拦住："别急，我有办法。"
他摸出铜环，将其按在匣身的纹路处。前世学过的电磁学知识在脑中翻涌："玄铁匣的纹路是天然的导灵阵，铜环的聚灵结构正好能破解它。"
灵气从铜环涌出，沿着匣身纹路流转。突然，"咔"的一声轻响，匣盖自动弹开。
三人凑近望去。匣内躺着半块玉珏，表面刻满细密的文字——不是普通的灵文，而是用数学公式排列的星轨图。最下方有行小字："天元328年，神岛封闭前夜，星辰移位周期异变记录。"
李嫣然倒吸一口凉气："天元328年，正是神岛封闭那年！"
萧天指尖轻轻抚过玉珏。他能感觉到，玉珏里封印着某种力量，像前世观测到的量子纠缠，又像修仙界所说的"因果"。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数学公式，竟和他前世在《天体力学》里学过的轨道计算式，有九成相似。
"原来...原来上古修士早就用科学的方法研究星辰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王二狗挠了挠头："萧兄弟，这啥意思？"
"意思是。"李嫣然的眼睛亮得惊人，"大禁锢时代、神岛封闭、星辰移位，这些被当作天定的事，可能都是人为的！"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萧天望着玉珏上的星轨图，想起紫阳真人临走前的威胁，想起周正眼中的怨毒，想起演武堂里赵雷爆体时的惨叫。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在抢一个匣子，而是在撕开一张网——一张用"正统""规矩"织就的，遮住真相的网。
"明天。"他将玉珏小心收进怀中，"去死神沙漠。"
王二狗咧嘴笑了，短棍在掌心转了个花："得嘞！咱兄弟几个，就爱掀人老底！"
李嫣然将银蓝纹章按在玉珏上，精灵族的星芒在她指尖流转："我让族里的星轨师帮忙解析，三日内必有结果。"
月光透过窗纸，在三人身上投下重叠的影子。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