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肉的香气在靠山屯飘了整整两天。
林跃进家的院子里，几口大铁锅并排支着，里面咕嘟咕嘟炖着肉，油花翻滚，香气能飘到二里地外。苏媚系着围裙，正指挥着几个妇女给肉分块，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
“这块给张大爷送去，他牙口不好，得要炖得烂乎的。”
“这块带骨头的给李婶，她家小子正长身体呢。”
“剩下的都装起来，等会儿让二愣子和大胆送去队部，让队长分分。”
林跃进坐在门槛上，看着苏媚忙碌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是用上次卖狍子皮的钱扯的布，衬得她皮肤更白，眉眼也更亮。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暖融融的。
“跃进哥，你可真有福气，媚姐不仅人长得俊，还这么能干。”一个帮忙的妇女笑着打趣。
林跃进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野猪皮，正在用刮刀细细地刮着残留的肉渣。这张野猪皮厚实得很，毛色乌黑发亮，是块好料子，鞣制好了能做件厚实的皮袄，冬天进山再合适不过。
“这皮子刮得真干净。”王二愣子凑过来看，手里还提着个刚分好的肉篮子，“跃进哥，我先给张大爷送过去，马上回来给你帮忙。”
“去吧。”林跃进头也没抬。
王二愣子刚走，李大胆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手里拿着个账本：“跃进哥，媚姐，队里把肉分完了，这是记账的本子，你看看。”
苏媚接过账本翻看，上面记着每家每户分了多少肉，谁家多拿了，谁家少拿了，记得清清楚楚。她满意地点点头：“行，记的挺明白。”
“那是，我亲自盯着分的，保证公平公正。”李大胆拍着胸脯，“对了，队长说，这次的野猪肉品质好，公社供销社的人听说了，想跟咱长期合作，以后打了大猎物，优先卖给他们，价钱比市价高两成。”
林跃进抬起头：“高两成？”
“是啊，”李大胆眼睛发亮，“供销社的人说，现在城里缺肉，这野猪肉稀罕得很，能卖上价。要是能长期合作，咱以后就不愁子弹和票证了。”
苏媚也动心了：“这是好事啊，既能换钱，又能换子弹，比自己处理强多了。”
林跃进想了想：“可以，但得留够咱自己吃的和给屯里分的。”
“那是自然。”李大胆笑着说，“我跟队长都说好了，以后打着大猎物，先留够咱自己的，剩下的再卖给供销社。”
正说着，张大爷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提着个布袋子：“跃进，媚丫头，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布袋子里是几块晒干的蘑菇和木耳，是张大爷自己上山采的，平时舍不得吃，都留着过年。
“张大爷，您这是干啥，我们哪能要您的东西。”苏媚赶紧推辞。
“拿着拿着，”张大爷把布袋子往她手里塞，“你们给我送了那么多肉，我这点东西算啥。跃进啊，你是个好小子，有本事，还心善，以后可得好好待媚丫头。”
林跃进点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张大爷满意地笑了，又说了几句家常话，才拄着拐杖回去了。
送走张大爷，苏媚把蘑菇和木耳收起来，对林跃进说：“这蘑菇和木耳泡发了，炖肉吃最好，香得很。”
林跃进“嗯”了一声，继续刮野猪皮。苏媚坐在他旁边，拿起针线，开始缝补他那件旧褂子。两人没说话，院子里只有铁锅炖肉的咕嘟声，和偶尔传来的妇女们的说笑声，安静又祥和。
苏媚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地窨子吗？趁今天天气好，赶紧去看看吧，别等会儿变天了。”
林跃进想了想，也行。他之前就在后山找了个地方，想挖个地窨子，作为进山的临时落脚点，平时可以放些干粮和弹药，万一遇到危险，也能有个藏身的地方。
“那我去了，早点回来。”林跃进站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56半。
“去吧，注意安全。”苏媚叮嘱道，“早点回来吃饭。”
林跃进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老炮和铁头立刻跟了上去，尾巴摇得老高。
后山的地窨子挖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位置隐蔽，周围长满了灌木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林跃进走到地窨子门口，掀开盖在上面的树枝和杂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点燃火把，钻进地窨子。地窨子不深，也就两米多，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还放着几个大坛子，里面装着干粮、水和一些常用的工具。墙壁上挂着一把备用的砍刀和几张兽皮，是他之前准备好的。
林跃进检查了一下，干粮没受潮，水也还干净，工具都完好无损。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在地窨子里转了转，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老炮和铁头的低吼声，还夹杂着几声狼嚎。林跃进心里一紧，赶紧吹灭火把，拿起56半，悄悄地钻出地窨子。
只见几只狼正围着老炮和铁头，龇牙咧嘴，眼神凶狠。老炮和铁头也不甘示弱，毛发倒竖，对着狼群低吼，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林跃进举起56半，瞄准了狼群中最大的那只狼。这只狼大概有六十多斤，毛色是灰黑色的，看起来像是头狼。
“砰！”
枪声响起，头狼应声倒地。其余的狼吓得四散奔逃，眨眼间就钻进密林没了影。
老炮和铁头对着狼群逃跑的方向狂吠了几声，才摇着尾巴跑到林跃进身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林跃进摸了摸它们的脑袋，检查了一下，没受伤，才放下心来。他走到头狼的尸体旁，踢了一脚，这只狼体型不小，皮毛也还算完整，可以剥了皮做个褥子。
“走，回去。”林跃进扛起狼尸，往家走。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苏媚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回来，脸上的担忧才散去：“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碰到几只狼，解决了。”林跃进把狼尸放在院子里，“这狼皮能做个褥子。”
苏媚看到狼尸，吓了一跳：“你没受伤吧？”
“没事。”林跃进摇摇头，“老炮和铁头立了功，没让狼靠近地窨子。”
苏媚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去灶房端饭：“快进来吃饭，肉都炖好了，就等你了。”
饭桌上，炖得烂乎的野猪肉，香喷喷的玉米饼子，还有一碗蘑菇汤，都是林跃进爱吃的。苏媚不停地给他夹肉，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多吃点，今天累坏了。”苏媚说。
林跃进拿起筷子，大口地吃着。他看着苏媚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这个家，因为有了苏媚，才有了烟火气，才有了温暖。
“明天我想去把野猪油炼了。”苏媚突然说，“炼好了装在坛子里，能吃一冬天。”
“嗯，我跟你一起。”林跃进说。
吃完饭，林跃进坐在炕边，擦拭着那杆56半。枪身上的松脂膜在油灯下泛着光，枪托依然光滑，没有任何划痕。
他知道，这杆枪会陪着他在大白山打猎，会保护他和苏媚，会成为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依靠。
而他和苏媚的日子，也会像这炖得烂乎的野猪肉一样，越来越有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