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沟的晨雾还没散,像层薄纱裹着树林。林跃进踩着露水草地往前走,56半的枪管上挂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挖黄芪用的小镢头和麻布。苏媚跟在旁边,手里拎着块饼子,时不时掰一小块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再往前走半里地,那片阳坡上准有好黄芪,去年我还在那儿挖着过巴掌大的。”

老炮和铁头跑在前面,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这两只猎犬经过几天的磨合,对林跃进的指令越来越顺从——昨天他试着用口哨指挥,老炮能准确叼回扔出的树枝,铁头则能按手势绕到指定位置,比苏媚说的“还没完全长大”要机灵得多。

“你对狗是真有法子。”苏媚看着铁头敏捷地跳过倒木,眼里带着点惊讶,“以前我男人总说这俩狗野,不听管,现在跟你亲得像啥似的。”

林跃进吹了声短促的口哨,铁头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抬手往前指了指,铁头“嗖”地窜出去,消失在雾气里。“狗通人性,你对它好,它自然跟你亲。”他蹲下身拨开草丛,露出几株叶片椭圆形的植物,“这是黄芪苗不?”

苏媚凑过来看,眼睛一亮:“是!你看这根须,往地下扎得深,准是好货。”她放下饼子,拿起小镢头小心翼翼地刨土,“挖黄芪得顺着根往下刨,不能用蛮力,断了就不值钱了。”

林跃进学着她的样子开挖。潮湿的泥土里,黄芪的主根渐渐露出来,淡黄色的外皮带着细密的皱纹,果然有胳膊粗细。他放慢动作,用手扒开周围的土块,直到整根黄芪完整地脱离土壤,足有两尺长。

“好家伙!这得有十年了!”苏媚捧起黄芪掂量着,脸上笑开了花,“泡在酒里,够你喝一冬天,准保浑身是劲儿。”

两人埋头挖了半个多时辰,竹篮里已经装了五六根像样的黄芪。雾气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铁头突然从前面的树林里窜出来,嘴里叼着只扑腾的野鸡,兴奋地往林跃进面前凑。

“打着野鸡了!”苏媚拍着手笑,“这铁头,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林跃进接过野鸡,掂量了一下,约莫三斤重。铁头的咬合力很准,正好叼在鸡脖子上,没伤着皮毛。“不错,晚上有野鸡汤喝了。”他摸了摸铁头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块肉干奖励它。

老炮也不甘示弱,对着左边的灌木丛低吼起来,尾巴绷得笔直。林跃进立刻端起56半,示意苏媚退后:“有情况。”

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露出两只灰棕色的耳朵。是只狍子,看起来不大,也就五六十斤,正警惕地盯着他们,鼻子不停地翕动。

“傻狍子还真敢来。”苏媚压低声音,“这时候的狍子最肥,肉嫩得很。”

林跃进没开枪。这距离太近,不到二十步,用枪太浪费子弹。他慢慢放下枪,从靴筒里抽出匕首——这是他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军用匕首,锋利得能刮胡子。

狍子似乎没意识到危险,还在往前凑了两步。林跃进突然发力,像猎豹般窜出去,左臂虽然还不能完全用力,但爆发力依然惊人。狍子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却被早有准备的老炮扑住后腿,“嗷”地叫了一声。

林跃进几步追上,匕首精准地刺入狍子的脖颈动脉,动作干净利落。狍子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好家伙!这身手!”苏媚跑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狍子,眼睛瞪得溜圆,“比用枪还快!”

林跃进拔出匕首,用狍子的皮毛擦去血渍:“省子弹。”他检查了一下狍子,是只母的,肚子里还有幼崽,“可惜了。”

“这有啥可惜的,”苏媚拿出带来的麻绳,开始捆狍子的腿,“这时候的母狍子最肥,皮毛也厚实,正好做件坎肩。”她顿了顿,看着林跃进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你这胳膊,不碍事吧?刚才看着使劲了。”

“没事。”林跃进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还有点牵扯痛,但比前几天好多了。他扛起狍子,又拎起装黄芪的竹篮,“够了,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铁头叼着野鸡跑在前面,老炮则跟在林跃进身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裤腿。苏媚走在旁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显然很好。

“对了,”苏媚突然想起什么,“我给你做的新褂子,布料已经晾干了,晚上就能裁,保证三天后让你穿上。”

林跃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面的岔路口。那条路通往更深的山林,昨天张大爷说看到过熊瞎子的脚印。他打算等胳膊完全好了,去探探路,说不定能打着大猎物。

“想啥呢?”苏媚推了他一把,“是不是在想晚上的野鸡汤?我给你多加把黄芪,补补。”

林跃进回过神,笑了笑:“好。”

回到家时,日头已经升到头顶。苏媚把狍子吊在院子里的架子上,开始剥皮。林跃进则把黄芪摊在木板上晾晒,又拿出那块炮弹皮做的防尘盖,用铜丝仔细地系在56半上。

“你这枪,改得越来越像样了。”苏媚剥着狍子皮,抽空瞥了一眼,“比我男人以前那杆,看着就厉害。”

林跃进拉动枪栓,听着顺畅的“沙沙”声,满意地点点头:“还差个瞄准镜。等攒够了钱,去公社看看能不能淘一个,有了瞄准镜,打远距离更准。”

“瞄准镜?那玩意儿可贵了。”苏媚咋舌,“听说一个瞄准镜能换两头大野猪呢。”

“慢慢攒呗。”林跃进把枪靠在墙角,“不急。”

下午,苏媚开始裁剪布料,打算给林跃进做新褂子。她坐在炕边,用粉饼在布上画着样子,尺子量了又量,生怕尺寸不合适。林跃进坐在旁边,擦拭着那杆56半,偶尔抬头看看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纸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你这肩宽,得比我男人的褂子放宽三寸。”苏媚用剪刀沿着粉线裁剪,“袖子也得加长,你胳膊比他长。”

林跃进没说话,只是手里的布擦得更仔细了。枪身上的松脂膜在阳光下泛着光,枪托依然光滑,没有任何划痕。

但他知道,这杆枪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大白山的深处,还有更多的猎物等着他。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老炮趴在脚边打盹,铁头则蹲在苏媚脚边,看着她裁剪布料,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她的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院子里,晾晒的黄芪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远处大白山传来的风声混在一起,一切都那么平静而美好。

林跃进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枪,有狗,有能做热乎饭菜的女人,还有这片能让他施展本事的大白山。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