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这些时日我常常做梦,梦到过去的事情。
梦到冬日里闻止与我依偎在炉火旁取暖,微笑着看我眉飞色舞地介绍我的小陶罐。
梦到开春后他在村里开了私塾做夫子,收了一大筐束脩来同我邀功。
春风暖得醉人,好像刹那间就是一生一世。
可没有哪一次的梦如同这一次一般真实。
死亡的恐惧盖过了一切温柔幻梦。
他云淡风轻间就可以定我生死,断我去留,而我无力反抗。
我早该知道的,如今他是出山的潜龙,断不会耽溺于儿女情长。
9
他离开后,我仍旧作侍女随行。
车驾过了边境,许大人便不能再陪同。
前路雄关险隘,也只能我们独自去闯。
出乎意料的是,入了靖国土地,一路的驿站均是礼遇有加,并无刻意为难。
此前三年交战,大周节节败退,可不见他们这般温和。
我将这疑惑说与公主听,她也眉头紧锁,不知对方用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礼州也是我们的驿站之一,到了礼州,离皇城便不远了。
公主为我备好盘缠,允我离去。
家乡近在咫尺。
可我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包袱,又看了看窗外无边山色,却犹豫了。
「近乡情怯了?」公主笑问。
我看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殿下恩情,阿辞无以为报。」
「但阿辞略懂一些附近的风土人情,或许能有些用处,让我陪同殿下去皇城吧。」
公主一怔,神色有些复杂:
「此去……生死难卜,我帮你只是还你送信的恩情,不必介怀。」
我又望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我在这世上已无牵挂,唯独与殿下有些交情在。」
「古人曾说,士为知己者死,便请殿下全了我的心意吧。」
她看着我认真的神色,却忽然眉眼一弯,微笑道:
「既如此,那我便再拜托你一件事。」
「你且在礼州寻一处好宅院住下,做你自己的营生,唯一一件便是好好活着。」
「若是宫中纷争起,我朝不保夕,你便是……我在靖国的退路。」
我当即便想回绝。
礼州毕竟与皇城相隔,局势瞬息万变,我便是快马加鞭也未必赶得上。
她这话不过是想哄我留在礼州,不去蹚皇城的浑水。
可话已至此,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无法再推拒。
沉默良久,只能应下。
送别时,我不便露面,只能在楼上看着车驾远去。
她拂开帘子探出窗外,回望我一眼,仍然是笑意盈盈。
口型依稀可辨,说的正是「好好活着」四字。
10
雨过天青色。
战乱过后已数年,大街小巷逐渐恢复了生机。
转过一条巷子,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热浪夹杂着泥土气。
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