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顾铭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天灵盖直贯而下,瞬间涤荡了整个神魂。
他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无数关于运笔、用墨、布局、章法的感悟,如决堤的江河,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不是死记硬背的知识,而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感觉自己此刻只要拿起笔,就能让墨迹在纸上生出风骨,幻化云烟。
顾铭心中跃跃欲试,但眼下的场合显然并不合适。
他垂下眼眸,看向身前的苏婉晴。
她还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望着婚书上那两个并列的鲜红指印,苏婉晴只觉得一阵恍惚。
自己这个罪臣之女,竟然真的被选中了?
还是本次的童生案首?
明明场上有那么光鲜亮丽女子,为何会瞧上毫不起眼的自己?
直到顾铭温厚干燥的手掌,自然地牵起了她冰冷而粗糙的手时,苏婉晴的身子才猛地一颤。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顺着交握的手,缓缓涌入心头。
临离开院子前,刚好轮到第二名挑选。
顾铭的余光瞥见张扬。
对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到柳如烟面前,脸上是得偿所愿的狂喜。
而柳如烟在经历了片刻难堪后,也很快调整好姿态,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
顾铭心中轻叹。
张兄,祝你好运。
他带着官府奖励的文房四宝与五十两纹银,头也不回地领着苏婉晴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
顾铭的住处在城南的陋巷深处,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当苏婉晴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的柴门前,看着眼前这处低矮、墙壁上甚至还有裂缝的“新家”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但那复杂之中,没有丝毫的嫌弃与失望。
她深呼吸,仿佛在告别过往,然后,苏婉晴迈开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更是简陋到一览无余的地步。
一张用木板拼凑的床,一张缺了半个角的方桌,一张用来研习功课的长桌,两条凳子,便是能一眼看到的家当。
墙角堆着几捆干草,大概是用来生火的。
苏婉晴局促不安地站在屋子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声音在寂静的茅屋里格外清晰。
苏婉晴一张蜡黄的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铭心中不由一软。
他放下手中那套珍贵的文房四宝,掂了掂钱袋里那五十两沉甸甸的官银。
“你先在此处歇息片刻。”
他温声对苏婉晴说道。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完,顾铭便转身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只不大的米袋,还有用荷叶包着的一条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当灶膛里燃起久违的火焰,当陶锅里飘出白米饭清甜的香气,当那几片猪肉在锅中被煎得滋滋冒油,散发出浓郁的肉香时,苏婉晴的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面铺着几片焦香流油的肉片,被顾铭端到了她的面前。
苏婉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砸进碗里。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
“快吃吧,以后我……为夫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看着这一幕,顾铭也有些感慨。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女眷往往什么都没做,就会因家族牵连沦落各种凄惨的下场。
顾铭为自己盛上一碗,也简单吃了几口。
他看着进食速度很快,却又极力保持着仪态的苏婉晴,轻声宽慰着她。
“安心住下,这里便是你的家。”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苏婉晴主动去收拾碗筷,而顾铭心中那股想要挥毫泼墨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
他坐到那张破旧的桌案前,心念一动,调出自己的面板。
【鸿蒙族谱】
【已根据身份与世界背景,自动激活文道板块。】
【家主:顾铭,字长生】
【年龄:19】
【功名:童生县案首】
【天赋:落纸云烟(蓝色品质,笔墨落纸如云烟变幻,玄妙灵动,意境超逸,书法悟性+30%)】
【科举评定:】
【大七门:策(初窥门径)、赋(初窥门径)、经(小有所成)、诗(假:出神入化;真:初窥门径)、词(假:出神入化;真:初窥门径)、算(登峰造极)、律(未入门)】
【小七门:琴(未入门)、棋(未入门)、书(融会贯通)、画(未入门)、礼(初窥门径)、御(未入门)、射(未入门)】
这就是顾铭当前的水平。
其中,诗词的出神入化,应该与他前世所背的东西有关,之所以判定为假,那是因为他空会使用,不会创造,一旦脑子里存货无法与要应对的题材相匹配,就会直接原形毕露。
算学的登峰造极,也同样是学生时代的辛酸泪水。
这个世界,科举对于文道所学的每一项,都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
由低到高分别是:未入门、初窥门径、小有所成、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院试考的是策、赋、经(经史典籍)、书四项。
原身的水平只能中个末流童生。
谁知考试那日竟如有神助,超常发挥,这才侥幸夺了个案首。
顾铭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新增的蓝色天赋上。
原身之前在书道上仅仅只是初窥门径的水准,如今的融会贯通,定然是被【落纸云烟】加持后的效果。
就是不知道跟记忆相比,具体能有多大提升?
他转而又看向官府奖励的那套文房四宝。
澄心堂的纸,徽州的墨,善琏湖的笔,端溪的砚。
这每一件,都是原身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珍品。
在这个世界,一套好的科举用品,确实能对学子的发挥有着不小帮助。
顾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锭徽墨,在端砚上研磨起来。
墨香清雅,沁人心脾。
他舍不得用那澄心堂的纸,依旧铺开一张自己平日里练习用的粗糙草纸。
不过笔用的却是那支崭新湖笔。
原主的字,只能算是工整,横平竖直,却毫无神韵可言。
但此刻,当顾铭握住毛笔的瞬间,奇妙感觉油然而生。
毛笔仿佛活了过来,成为他手臂的延伸。
许卫凝神静气,饱蘸浓墨。
手腕轻动,笔尖在粗糙的草纸上缓缓游走。
他默写的,是原身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部科举蒙学典籍,《劝学篇》。
墨迹落下,不再是过去那般死板僵硬、仅仅只能算作工整的字迹。
而是变得行云流水,宛如天成!
每一个笔画的起承转合,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笔锋时而如高山坠石,沉稳厚重。
时而如蜻蜓点水,轻盈灵动。
短短片刻,一篇数百字的《劝学篇》便跃然纸上。
字字风流,神采飞扬,这粗糙纸张竟隐隐透出几分足以令人侧目的大家风范!
顾长生看着自己的杰作,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狂喜。
这字迹,别说应付秀才考试的书道,就算举人考试也绰绰有余。
【落纸云烟】的天赋,简直是为科举量身定做的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