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转身看见我裹着花床单坐在床头,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你这打扮真的有点像丛林野人!”
我捋着额前几撮湿润的头发,翻了个白眼道:“那也比你这个不穿衣服的山顶洞人强多了。”
“嗨,大老爷们光个膀子而已,再说这也是特殊情况嘛。”
周冰这一身结实的肌肉全被我看光了,他倒是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4.
周冰继续扒拉炉子里的木炭,窜出的火苗噼噼啪啪地响。
“你是没赶上我们队里春天下地插秧的时候,那汗顺着脸能流到肚脐眼,衣服根本穿不住,就用条大毛巾搭背上。要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害臊,这活儿到夏天也干不完咯!”周冰揶揄道。
我嗤笑道:“那看来我们这些女同志还得谢谢你们咯?不过现在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不如明年春天咱们比拼一下,看看到底是你们男的厉害还是我们女人能干。”
我和周冰一刻不停地聊着天,炉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了,屋里也逐渐暖和起来。
雨势渐小,周冰出去掰了几根玉米,串在火筷子上烤着,那弥漫的香味简直令人饥肠辘辘。
我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吃,周冰却去灶台翻找起来。
“怎么没有盐呢?这玉米棒子撒点盐烤得焦黄才是美味啊!”
“眼下这情况,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还要求这么多。”
他又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突然像找到宝了似的大呼一声。
“嗨呀!这米酒可是好东西,原来我哥都藏在这了,今天真是便宜咱俩了。”
“我不太会喝酒……”
“酒是驱寒暖身子的东西,现在喝啊正好,再说这米酒度数不高,小姑娘多喝点也没问题。”
周冰端着个大海碗把酒给我送到床边,我也不好拒绝,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米酒喝下去的瞬间,喉咙火辣辣地燃烧起来,我忍不住呛咳了两三声。
他见我果真喝不惯,便又把刚烤好的玉米递了过来。
“吃点东西压一压,酒的辣味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大碗的酒喝着,大口的玉米吃着。此刻的窘境也变得惬意,我们二人也算是酒足饭饱了。
可当空气忽然宁静,漫长的尴尬袭来,我竟有些坐立难安。
于是我换个话题,说起上次周冰在我回家那段时间帮我干活儿的事。
“我回家这段日子,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担起了我的工作,还不知道会闯多大祸。”
“我不怕多干活儿,只是失去家人的痛苦我不太懂,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父母,不知道你这心里到底有多难过。”
“其实我妈走了也好,在这世上也是活受罪。”
家里的情况我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可面对周冰我却忍不住和盘托出了。
妈小时候跟着戏班子学昆曲,到了抗日年间,班主拒绝为日本人演出而惨死,剩下的人也是伤的伤跑的跑。
当时爸正在街上拉车,看见瑟缩在角落的母亲,便把她救回了家。
可这戏子下九流的身份却不光彩,日子久了在邻居的闲言碎语里,所谓的爱也变成了埋怨和嫌弃。但妈始终感激爸的大恩大德,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毫无怨言。
直到妈去世,爸才醒悟过来,可为时已晚。
我长叹一声:“为什么非要等到人死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