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奴婢...可以一试。”
“好。”谢珩点头，“明日这个时辰，带齐你的工具过来。”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浣衣局，一夜未眠。次日，我带着绣盒再次来到静心苑。
谢珩取出了一件深青色大氅。我双手接过，只见大氅领口处破损严重，但依然能看出用料讲究，绣工精美，领口内侧同样绣着那个小小的“珩”字。
“这是母亲生前为我做的最后一件衣裳。”谢珩语气平静，“漠北之战时，我为救一个士兵，大氅被刀划破。后来...”他顿了顿，“后来那场败仗，我穿着它死里逃生，又添了几处破损。”
我仔细查看。大氅共有五处破损，最严重的一处在后背，似是被利器贯穿。
“王爷放心，奴婢定当尽力。”我说。
谢珩却道：“不必完全复原。母亲曾说，衣物如人，伤痕也是经历。你只需让它能够继续穿着即可。”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次之后，我每隔三五日便会去静心苑一趟。谢珩话不多，通常只是给我一杯茶，便让我在偏厅干活儿。有时他会看书，有时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我专心修复大氅。在后背那处贯通伤周围，我用深青丝线绣出山峦叠嶂，遮住破损；在袖口裂痕处，我绣上流水纹样。我一处处修补，既不完全掩盖伤痕，又将它们化作新的图案。
一日，我正在绣制衣襟处的最后一道裂痕，谢珩忽然开口：“那场败仗，并非传言所说，是因我冒进所致。”
我针线一顿，没有接话。
“军中出了奸细。”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有人泄露了行军路线，我们中了埋伏。我带去的八千精兵，回来的不足三百。”
我抬头看他。他依然望着窗外，侧脸瘦削而冷硬。
“回朝后，无人信我。”他轻笑一声，“败军之将，百口莫辩。”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他眼中的荒凉从何而来。
“王爷...”我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转开话题：“大氅何时能好？”
“再有三日即可。”
三日后，我将修复好的大氅交给谢珩。他接过，仔细查看每一处绣纹，目光在那处山峦绣纹上停留良久。
“你很聪明。”最终，他说。
我低头：“王爷过奖。”
从那天起，谢珩开始让我帮他修改其他旧衣。有时是常服，有时是骑装。他依旧话不多，但偶尔会问我几句绣法相关的问题。
深秋时节，陛下忽然要巡猎西山。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竟下旨让谢珩陪同。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静心苑为他修改一件骑装。谢珩冷笑着将圣旨扔在桌上：“这是要本王去出丑啊。”
我看着他微跛的右腿，心中明了。骑射场上，他如何能比得过那些健全的皇子亲王？
“王爷可还记得那件大氅？”我忽然问。
谢珩看向我：“如何？”
“狩猎风寒，王爷可穿着它去。”我轻声道，“端敬皇后的绣工，陛下应当认得。”
谢珩目光微动。
巡猎前日，我又来到静心苑，带来一件新做的玄色骑装。
“这是？”谢珩蹙眉。
“奴婢赶制的，王爷试试是否合身。”我低头道。
骑装用料普通，但剪裁得体，巧妙修饰了他的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