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孙公公来取衣裳时,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我垂首:“奴婢只是尽力修补。”
他一把抓过战袍,仔细查看后竟笑了:“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静心苑那位领不领你这个情!”
我心中一惊,忽然明白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战袍被送走了。我惴惴不安地等了兩日,却没有等来任何训斥。静心苑那边毫无动静,仿佛石沉大海。
中秋宫宴那日,我们这些低等宫人自然无缘得见。只听宴后有小太监议论,说静心苑那位王爷穿了件旧战袍赴宴,却意外地得了太后一句夸赞。
又过了几日,忽然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来到浣衣局,指名要找我。
“可是苏芷姑娘?”小太监低声问,“王爷请姑娘明日未时到静心苑一趟,说是战袍有几处想请教姑娘。”
我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静心苑在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我一路走去,越走越荒凉,宫墙斑驳,杂草丛生。
院内,一个青衣男子背对我坐在石凳上,正低头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我怔住了。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已然不见,眼前的男子消瘦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我修补的那件战袍。
“见过王爷。”我慌忙行礼。
谢珩不语,只是打量着我。那目光如有实质,让我无所遁形。
良久,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这绣工,是你的手笔?”
“是奴婢僭越了。”我低头道。
“为何要这么做?”他问,“孙公公应当只是让你简单修补。”
我咬唇:“奴婢见战袍破损,不忍明珠蒙尘。”
谢珩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一个不忍明珠蒙尘。你可知,因你这点‘不忍’,本王差点又成满朝笑柄?”
我愕然抬头。
“中秋宴上,李尚书当场指出,说本王穿这等绣纹招摇,是暗讽陛下待我不公。”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若非太后看出这青松红梅的绣法有端敬皇后遗风,本王怕是又要多一条罪状。”
我顿时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端敬皇后!我竟忘了,谢珩的生母端敬皇后最擅刺绣,尤以青松红梅著称。我无意中模仿了她的风格,险些给谢珩带来大祸。
“起来吧。”谢珩淡淡道,“太后问起绣娘何人,我说是母亲旧人所作。”
我怔怔起身,不明所以。
“你既然有这等手艺,为何会在浣衣局?”他问。
我简略说了与李昭容的过节。
谢珩若有所思:“孙公公与你又有何仇怨?”
我踌躇片刻,还是如实相告。
听罢,谢珩轻笑:“原来如此。他这是借刀杀人,你若修补不当,可治你的罪;你若修补得好...”他顿了顿,“便可如现在这般,引起本王注意,而后借本王之手治你。”
我背后冒出冷汗。宫中人心,竟险恶至此。
“王爷明鉴,奴婢绝无...”
谢珩抬手打断我:“本王知道。”他目光落回战袍上,“这青松绣得极好,比本王府上那些绣娘强得多。”
他忽然抬头看我:“本王有一件大氅,是母亲遗物,破损多时,无人能修。你可能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