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至暗时刻：被生活压垮的脊梁
清晨五点，城市还蜷缩在灰蓝色的薄雾里沉睡，但位于老城区边缘的这个开放式小区门口，已经窸窸窣窣地醒了过来。
“滋啦——”
一勺浓稠的面糊精准地落在黝黑的鏊子上，林浩手腕熟练地一转一刮，一个小巧的推子迅速将其摊开成一个完美的圆。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的精准。
热气蒸腾起来，混着面食特有的焦香，瞬间驱散了几分秋末清晨的寒意。他打了个鸡蛋，手指一捏，蛋壳清脆地裂开，蛋液落在即将凝固的面饼上，又被迅速摊开。紧接着，翠绿的葱花、鲜红的火腿丁、金黄的古月面碎被均匀撒上。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小铲子边缘轻轻一挑，手腕一抖，整张饼便利落地翻了个面。再煎烤十几秒，刷上厚厚一层自制的咸香酱料，铺上脆生的生菜叶和馃篦儿，最后铲子上下翻飞几下，一个热气腾腾、用料扎实的煎饼果子便做好了。
“您的，拿好。”林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夜未休息好的疲惫，透过口罩闷闷地传出来。
“谢了啊，老板。”赶早班的年轻人扫码付款，手机传出冰冷的到账提示音——“微信到账，八元。”声音被清晨的寂静放大，格外清晰。
林浩点点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又迅速舀起一勺面糊，迎接下一位顾客。
他的煎饼摊很小，就是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炉灶、鏊子、面糊桶、配料盒紧凑地挤在一起。车身上满是油污和岁月的痕迹，和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着点点油渍的旧棉袄相得益彰。
周围是同样早起讨生活的人流。睡眼惺忪的学生、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拉着小推车准备去抢早市新鲜蔬菜的老人……构成了这座城市最底层、也最真实的烟火图景。
这烟火气曾经让林浩觉得温暖踏实，但现在，只让他感到无边的沉重和窒息。
每一缕香气，每一次“滋啦”声，每一个“到账八元”的提示，都像是一块砖，垒砌着他永远也看不到出口的债务高墙。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群匆忙上班族里的一员，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坐在明亮的写字楼里，做着看似体面的项目管理工作。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未来可期。
直到一年前，他那个号称“铁哥们”的发小刘强，哭着求他为一笔八十万的银行贷款做担保，信誓旦旦地说资金周转过来立马还上，还拍着胸脯保证项目稳赚不赔。
林浩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败给了二十多年的情谊和那点可怜的男人面子。他签了字。
结果，三个月后，刘强的公司人去楼空，电话成了空号，微信拉黑。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留下巨额债务，稳稳地砸在了林浩这个担保人身上。
银行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骗，白纸黑字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力。催收电话第一时间就打到了他的公司。
工作丢了。HR谈话时那种同情又带着一丝轻蔑的眼神，他至今记得。
相恋五年、谈婚论嫁的女友王娜，在经历了最初几个月的共同挣扎后，终究被无穷无尽的催债电话和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压垮。半年前，她拖着行李箱，哭着说“林浩，我撑不下去了，对不起”，离开了他们租住的小屋。那之后，联系就越来越少，最近几乎断了音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