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的是,老家父亲的心脏老毛病突然恶化,需要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手术费加上后续康复,又是一笔不下二十万的巨大开销。
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喘不上气,却又小心翼翼地说:“浩浩,家里……家里再想想办法,你那边……顾好自己……”
他能想什么办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抹下所有的面子和曾经受过的教育,掏空最后一点积蓄,又求爷爷告奶奶借了点钱,弄来了这辆二手煎饼车。
他成了曾经自己或许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路边摊贩。
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调面糊、准备配料,四点出摊,一直站到上午十点,下午再去批发市场准备第二天的材料,周而复始。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浑身油烟味,刨去成本、小区物业收的“管理费”、三轮车的租金,能落入手里的,好的时候两三百,差的时候一百出头。
对于百万债务和巨额手术费来说,这简直是杯水车薪。
“老板,两个煎饼,都加俩蛋一根肠!”
“好,稍等。”林浩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绝望的数字,专注手里的活计。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骚动从街口传来。
“城管来了!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瞬间,刚才还井然有序的早点一条街炸开了锅。卖豆浆油条的、卖包子稀饭的、卖手抓饼的,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启动三轮车、收起遮阳伞,想要逃离。
林浩心里猛地一咯噔,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段时间创城,查得特别严。
他慌忙熄火,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东西收起来。心里越急,动作就越乱。就在他试图把沉重的大面糊桶搬回车上时,因为地面不平,车斗一晃,桶猛地一倾斜——
“哐当!”
半桶调好的面糊,乳白色的浆液混合着未化开的面疙瘩,尽数泼洒在了地上,溅得他的裤腿和鞋子上全是。
林浩愣住了,看着那摊狼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不仅仅是面糊,那是他今天一半的成本,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几十块钱!
“那辆煎饼车!别动!”穿着制服的城管队员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脸色严肃。
最终,车被暂扣了。罚单塞到了他手里。城管队员看着他一身的狼狈和地上那摊面糊,语气缓和了些:“下次别在这摆了,去指定的疏导点吧。”
林浩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指定的疏导点?那里位置偏僻,摊位费又贵,根本赚不到钱。
他麻木地清理着现场,用仅剩的几张报纸擦拭着泼洒的面糊,动作迟缓而僵硬。周围的同行们早已作鸟兽散,空旷的街角只剩下他和一地狼藉。
好不容易收拾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那间月租六百的楼梯间改造成的出租屋。冰冷、潮湿,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桌子。
手机屏幕亮起,不是催债的,就是医院的。
一条是银行委托的第三方催收公司的短信,措辞冰冷强硬,给了他最后三天期限,否则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追溯债务,并暗示会联系他的老家村委会和所有亲戚。
另一条是医院住院部发来的缴费提醒通知单的电子版,父亲的账户余额再次告急,催缴下周的手术预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