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好摊子，点燃燃气，将调好的面糊桶搬上车板……一系列动作熟练得几乎不需要思考。他的身体依照惯性运转，大脑却一片空白。
直到第一缕熟悉的蛋饼香气弥漫开来，他的心绪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老板，老规矩，加俩蛋，不要香菜。”
第一个熟客来了，是附近工地的建筑工老张，帽檐还在滴着水。
“好嘞，张哥，今天开工早啊。”林浩挤出一个习惯性的笑容，舀起一勺面糊，手腕转动，铁板发出滋啦的诱人声响。这是刻进他骨子里的肌肉记忆，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好的事情。
“没办法，包工头催得紧。”老张缩着脖子躲雨，“哎，听说了吗？就昨晚，咱们市好像出了个天大的幸运儿！”
林浩的心莫名一跳，刮板的手微微一顿：“什么幸运儿？”
“彩票啊！双色球！奖池清空了！好几个亿呢！”老张压低声音，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仿佛是他自己中了奖，“乖乖，好几个亿啊！这得买多少煎饼？一辈子，不，十辈子都吃不完！”
铁板上的煎饼边缘微微焦糊，林浩猛地回神，赶紧铲起来。“是啊，真厉害。”他干巴巴地应和着，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几个亿？
他想起口袋里那张彩票，随即又在心里嗤笑自己。做什么白日梦？全国那么多人买，怎么可能轮到你？你林浩要是有这种运气，还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号码还挺怪，”老张还在喋喋不休，拿出自己手机念着，“红球05，10，18，23，29，31，蓝球16。这谁想得到啊？我要买肯定买自己的幸运数字7……”
哐当！
林浩手里的铲子掉在铁板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05，10，18，23，29，31，16。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砸进他的脑海里。
一模一样！
“老板？没事吧？”老张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他。
林浩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死死盯着老张手机屏幕上那串仿佛散发着金光的数字，瞳孔剧烈收缩。
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雨声、车声、老张的询问声……全都消失了。他的整个宇宙，只剩下那串数字，和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心脏。
“没……没事！”他几乎是抢过老张手里的煎饼，手抖得厉害，酱料涂得歪歪扭扭，“您的饼好了，今天……今天送的，不要钱！”
不等老张反应，他猛地关上火，语无伦次地喊道：“收摊了！对不起张哥，突然有点急事！对不住！”
他像是被鬼追一样，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拢东西，大脑完全被恐慌和一种近乎爆炸的狂喜占据。动作完全走了形，油瓶被打翻，流淌得到处都是，他也浑然不觉。
老张拿着免费的煎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的煎饼摊主像发了癔症一样，连钱盒都忘了拿，推着车就跌跌撞撞地往小区里冲，那背影仓皇得像是要逃离世界末日。
……
砰！
破旧的出租屋房门被狠狠撞开，又猛地关上。
林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煎饼车被胡乱丢在楼道里。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