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一怔。
他收回手,将玉簪递还,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掌心。云灼接过簪子,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片滚烫。
雷声渐远,雨势稍歇。卫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枚打磨得极为光滑精致的木簪,簪头雕成海棠含苞的形态,纹理细腻,可见耗时良久。
“臣…以此物,谢郡主多年来为臣遮掩之谊。”他声音低哑,将木簪奉上,“不甚值钱,只是…一点心意。”
云灼看着那枚显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木簪,心中百感交集。她缓缓接过,指尖抚过那柔润的海棠花苞,轻声道:“我很喜欢。”
雨停了,月色破云而出,清辉洒落满亭。远处传来巡夜内侍的脚步声。
卫潇退后一步,恢复那恭谨乐师的姿态:“夜露寒重,郡主当保重玉体。臣告退。”
他转身步入雨后清冷的夜色中,青衫很快消失在朦胧水汽里。
云灼独自立于亭中,久久握着那枚犹带他体温的海棠木簪。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那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混着雨后海棠的零落香气,酿成一场她甘愿沉溺永不醒来的幻梦。
她却不知,远处假山石后,乐监秦公公收回窥探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第三章:烽火裂 · 宫槐血
半月时光,如岁堤下的春溪,看似平静无波地流淌而过。
听雪斋内,琴音却日渐滞涩。云灼指尖按着微凉的琴弦,目光不时飘向窗外。卫潇已延期四日未曾入府,亦无任何消息传来。这绝非寻常。
挽翠端上新茶,见她心神不属,宽慰道:“许是乐坊事务繁忙,或是卫乐师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郡主。”
云灼摇头,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如同阴云,愈积愈厚。她捻起案上那枚海棠木簪,冰凉的木质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底的焦灼。
就在此时,一阵突兀的、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踏碎了郡主府的宁静。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一队禁卫径直闯入听雪斋外院,为首者面色冷硬。
“奉旨,搜查罪证!”声音洪亮,不容置喙。
云灼豁然起身,指尖木簪险些滑落。她快步走出斋门,厉声道:“此乃郡主内苑,尔等岂敢擅闯!所为何事?”
首领禁卫抱拳,语气却无半分恭敬:“郡主恕罪。北狄突然犯境,连破我边关三城。陛下震怒,彻查通敌叛国者。乐师卫潇涉嫌传递军情,现已下诏狱。末将等奉命搜查其可能藏匿罪证之处。”
“卫潇?通敌?”云灼只觉得耳畔嗡鸣,似有惊雷炸开,“荒谬!他一个乐师,如何传递军情?有何证据?”
“乐监秦公公首告,并呈上密信数封,笔迹与卫潇相符。且…”禁卫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手,“查出其与北狄有旧。郡主,请勿妨碍公务。”
话音未落,已有兵士粗暴地闯入听雪斋。翻箱倒柜之声刺耳传来。云灼脸色煞白,僵立在原地,看着他们将她与卫潇共同谱就的曲谱散落一地,将他曾用过的茶盏掷碎于阶前。
突然,一名兵士从琴架深处摸出一物:“大人,发现此物!”
云灼瞳孔骤缩——那是卫潇遗落在此的一方素绢,上面曾以清隽笔迹写了几句琴谱注解,而此刻,那兵士所指的,却是素绢一角一个极不起眼的、墨迹勾勒的孤狼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