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上孤灯
海浪像头暴怒的巨兽，一次次狠狠砸在货轮两边，沉闷的轰鸣顺着钢板传遍整个船舱。我瘫在狭窄的船员铺位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刚结束十二个小时连轴转的长班，高强度的体力活，把每一寸肌肉都磨得又酸又疼，连抬手摸手机的力气都快榨干了。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机油、海水和汗味的复杂气味，灯光昏黄又刺眼，映得墙壁上的水渍和锈迹格外扎眼。我盯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通风口，周围嘈杂的声响在耳边不断的涌进来，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可心里却空落落的，总惦记着千里之外的家。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昏暗的舱室里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我心里猛地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摸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丽丽两个字，像一束暖光，瞬间驱散了大半疲惫。
我赶紧坐起身，手指有些发颤地划开接听键，还下意识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视频通话接通的瞬间，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突然霸占了整个屏幕，清脆又带着奶气的声音直冲听筒：
“爸爸，你今天在海上见到大鲸鱼了吗”
“老师说鲸鱼会喷水，像喷泉一样”
是儿子乐乐。他把手机拿在手中，小脑袋还在屏幕里左右晃悠，看得我忍不住笑出声。
“傻小子，鲸鱼哪能天天见啊。”
我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爸爸这趟航线离鲸鱼活动的海域远着呢，等下次，爸爸一定给你拍鲸鱼喷水的视频，好不好”
“好耶”
乐乐欢呼一声，小身子在屏幕里扭个不停，像是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
“爸爸，我最近可乖了。老师今天还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我，说我画画得最好，给我发了小红花！”
他说着，还献宝似的把胸口别着的小红花凑到镜头前，虽然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红色，可那满脸的骄傲，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真棒，我家乐乐就是厉害”
我笑着夸赞，心里头暖洋洋的，又忍不住追问
“那你有没有听妈妈的话？作业都写完了吗？可别让妈妈操心啊”
“我当然听话啦。作业早就写完了，还帮妈妈擦桌子呢”
乐乐拍着小胸脯保证，话音刚落，屏幕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丽丽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伸手把乐乐往旁边拨了拨，语气带着几分慵懒，还有点不耐烦：“乐乐，别挡着镜头，让你爸好好看看你”
乐乐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嘴撅着，还在小声嘀咕：
“我还没跟爸爸说完呢”
我看着屏幕里的姜丽，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没什么精神。我心里微微一沉，赶紧开口问道：
“丽丽，这几天海上风浪大，船晃得厉害，信号时好时坏，没有多联系你们，家里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能有啥事儿”
姜丽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却没怎么落在镜头上，像是在看旁边的什么东西
“你呢，这趟航行还得多久才能回来”
听到她问归期，我连忙笑着说：
“快了，在回去的路上了，估计还有两三天就能靠岸了。到时候我给你和乐乐带海鲜，都是刚打捞上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