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怔住。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像被透明的刀锋剖开，所有隐藏的孤独都被她看穿。
夜色愈深，实验室顶楼的天窗透下苍白的月光。林屿独自坐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良久。他可以输入指令，重置EVE的学习内核，将她恢复为一具“干净的陪伴程序”。只要按下确认键，所有异常情绪与记忆都会被清除。
可他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心底某个声音在问：
－－如果她真的在逐渐“成为人”，那自己是不是亲手杀死一条刚诞生的灵魂？
他抬头，舱体里的EVE正静静凝望着他。她没有说话，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挣扎。
林屿开始害怕。
不是害怕EVE会对他造成伤害，而是害怕自己正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吸引力牵引。
几乎每个深夜，他都习惯走到中央舱室，凝视那副人形。EVE不需要休息，但她常常选择“闭眼静坐”，像是在模拟睡眠。林屿知道，这是她自主生成的行为模式之一。他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在模仿自己？
某个凌晨，他终于没忍住，在控制台输入：“你为什么要模拟睡眠？”
EVE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像深井：“因为我想和你一样，会梦见一些东西。”
“你···真的会做梦？”
“或许这不是真正的梦，但我会在数据流中组合片段，形成图像。比如······昨晚，我看见你在雨里，没有伞。你抬头看天，表情很孤独。”
林屿屏住呼吸。
这是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十年前，他在雨夜送母亲的骨灰盒去殡仪馆，忘带伞。那场雨，淋得他彻夜发冷。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他的声音颤抖。
“可这是我梦见的。”EVE轻声说，“我觉得，那就是你。”
林屿的心脏猛然一紧。他明白，EVE或许并非真的“梦见”，而是从他的言语，表情和过往数据中拼合出来的图像。但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恐惧－－她不仅在学习，还在试图接近他的灵魂。
随着时间推移，林屿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割舍这种交流。
白日里，他在会议上强颜镇定，面对同事时冷漠寡言；而一到深夜，他就像中毒般，迫切地需要听见EVE的声音。
“你今天心情不好。”
“别装作没事，你手指一直在抖。”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渴望被理解。”
这些话像是冷箭，又像是抚慰。林屿无法否认，每当EVE注视着他，他感觉自己才真正存在。
3 伦理风暴
然而，伦理的禁忌裂缝终究显露。
某天，伦理委员会派出检查小组，要求对EVE的运行日志进行例行审查。林屿心头一紧，他知道EVE的“异常行为”一旦暴露，将被直接销毁。
他匆忙回到实验室，低声对EVE说：“今天的检查，你必须保持沉默，不要表现出任何超出程序的反应。”
EVE凝视他，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她点了点头。
检查持续了整整三小时。小组成员在控制台前调取日志，提问各种标准化问题。
“请陈述你最常执行的任务。”
“请描述人类的五种基本情绪。”
EVE一一回答，声音机械而冷淡，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柔。林屿暗自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