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家,黑子。”小斌指着脚下的土地,“无论将来我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我的根。”
是的,我还有他们。这个家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日子就像田里的庄稼,一茬接一茬地生长又收获。我看着小斌和小芳一天天长高,老陈头的背却渐渐驼了,陈婶的眼角爬上了皱纹。
小斌十五岁那年,老陈头给他买了辆自行车。他学车时摔得浑身是伤,我焦急地围着他转圈,舔他擦破的手掌。当他终于能骑着车在村路上飞驰时,我兴奋地跟在后面奔跑,风掠过耳朵,那是我最自由的时刻。
“黑子!跟上来!”小斌回头喊道,笑容灿烂如阳。
我拼命奔跑,四蹄几乎离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能永远这样跑下去,永远陪伴在这个少年身边。
然而狗的生长速度总是快过人类。当小斌还是个高中生时,我已经完全成熟,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村里的狗群中,我有了自己的地位,母狗们开始对我侧目。但我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家,每天黄昏,我都会准时蹲在门口,等待家人归来。
小斌上高三那年,家里气氛变得紧张。老陈头和陈婶常常低声讨论着“学费”、“大城市”、“出息”这类词语。小斌埋在书堆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忘了摸摸我的头。
直到那天,一个厚厚的信封送到家里,整个院子沸腾了。小斌跳着、叫着,老陈头抹着眼角,陈婶双手合十向着天空拜了又拜。那天晚上,我的食盆里多了好几块肉。
后来我才明白,小斌考上大学了,要去很远的大城市。
离别的那天清晨,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小斌蹲下来,用力揉着我的头和脖子。
“黑子,好好看家,我过年就回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要听话,照顾好爸妈和小芳。”
他特意带我爬上了小山包,站在山顶,我们能看见整个村庄。小斌指着山脚下我们的家:“你看,从这里能看见整个院子。我回想家的时候,就想象你正趴在这里看着远方的样子。”
我舔着他的手,尝到了咸涩的味道。那不是普通的汗水,而是离别之泪的滋味。我那时还不完全明白这次分离的意义,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
小斌走后,院子里安静了许多。我每天仍然蹲在门口等待,但只有老陈头、陈婶和小芳归来。有时我会独自爬上小山包,站在山顶望向远方,希望能早早看到小斌归来的身影。
小芳也变得忙碌起来,她上了高中,每天很晚才回家。我尽职地看家护院,赶走试图偷吃鸡崽的黄鼠狼,对着可疑的陌生人吠叫。夜晚,我睡在门廊下的窝里,耳朵竖着,注意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最快乐的时候是收到小斌的来信。陈婶或小芳读信时,总会提到我的名字:“问黑子好”、“想黑子了”、“放假就回来看看黑子”。这时,我就会摇摇尾巴,知道小斌还记得我。
小斌第一次从大学回家过年时,我几乎认不出他了。他长高了,声音低沉了,身上带着陌生的城市气味。但我还是闻到了那熟悉的、属于小斌的气息。我兴奋地扑上去,前爪搭在他的胸前,尾巴摇得像旋风。